从张月辰家到湘江湾，大概有半个小时的路程，楚迟和周申都关心腐尸鼍的事，跑得很快，大概用了十多分钟，就到了湘江湾。
前一段路沿途有路灯，到了湘江湾附近，已是一片漆黑。
周申故技重施，准备要用火光照明，楚迟制止了他。
两人偷偷摸摸的躲在高地上，俯视着下方的湾道。
江水里传出很大的声响，岸边有人用一盏手电射向水面上，尽管如此，还是什么都看不见，整片区域都有一层挥散不去的冷雾，那盏灯光显得异常模糊。
乌鸦在附近盘桓，不吵不闹，异常的安静。
“我们得靠近点才能看清楚。”周申说。
“别靠近了。”楚迟拉住他，“除了腐尸鼍，还有人在那，是个高手，再靠近就被人家发现了。”
“什么高手？”周申有些发愣。
“能跟你那腐尸鼍单挑的高手。”楚迟说，“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伤了它的那个人。”
“我闻到好大一股尸气。”周申嗅了嗅，“还有新鲜天魂的香味，这里刚死了人，还不只一个……”
“死的应该是巡逻的保安，有人做事当然不希望他们碍手碍脚，除掉他们很正常。”楚迟淡漠的说。
“你对人命看得很轻……”周申忍不住轻叹，楚迟才多大，竟然这般的漠视人命。
“他们不会因为我重视而保住性命。生命的脆弱，我早见识过太多了……”楚迟无所谓的笑笑，“这水里动静好大，希望能两败俱伤，不，同归于尽最好，这样我们能捡些便宜。”
周申没有再出声，摸了些黑鳞鲛人尸水在眼睛上，努力的看着水里的动静，虽然仍旧模糊，但隐约能看到一些。
一个人影和一个庞大的黑影死命的纠缠在一起，而那庞大黑影身上，似乎有两个绿色的光点在闪烁，口中发出一声厉啸，吐出幽蓝色的气息。
整个水面上冒出丝丝幽蓝色的磷光，仿佛暴雨到来前的乌黑云层，孕育着雷光。
“好强的气势！可惜看不到场面，一定很壮观！”楚迟完全看不到夜色掩盖下的景象，却感到一股强大的风正在水面搅动，并顺着山坡吹拂上来，钻进他的衣服，将身上的校服鼓动。
那股风中，有利剑出鞘的锋芒，割破了他的皮肤，伤口处，有蚂蚁噬咬的酥麻感觉。
“腐尸鼍被逼得动用本命尸气了。”周申说，“想不到对手这么厉害，能逼迫它吐尸气。”
“我说了是高手。”楚迟说。根据乌鸦的动作，他就知道了这点，要不是有腐尸鼍牵制，往常遇到这种人物，那是有多远跑多远的。
“是用甲尸袭击我们的炼尸人。”周申仔细的分辨着空气里各种尸气的区别，终于得到了答案。
楚迟身体不由得挺直了些，“你确定？”
“除了腐尸鼍的尸气，还有昨晚我们遇到的那种甲尸气味，但比甲尸又浓一些，刺得我鼻子疼。他的样子跟甲尸也不太一样。”周申点头，有磷火出现后，他对薄雾后面的景象看得更清楚了些。
“现世报来得好快。”楚迟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昨晚他偷袭了我们，这笔帐今天就给他算清楚。”
“你要偷袭他？”周申说。
楚迟点头，“他做在前，我们有样学样。”
“他在对付腐尸鼍，也算是除魔卫道，这么做不太厚道……”周申有些犹豫。
“除魔卫道？妖魔是炼尸的最佳养料，腐尸鼍体内尸气更是旺盛，他除魔也是为了私心。”楚迟差点笑出来，世上竟然有周申这样单纯的成年人，看样子真是记忆没有恢复，对这肮脏的世界还没有足够的了解，“他莫名其妙对付我们，可能是早想要将腐尸鼍占为己有，先铲除竞争对手。结果除不掉，才又掉转头对付腐尸鼍。”
“你说的有点道理。”周申说。
“我看，尸丹十有八九在这人身上，你跟你堂兄弟豁了性命要得到的东西，就这么拱手让人？”楚迟说。
“你要我怎么配合？”周申被楚迟说动。
“我们得先找到炼尸人在哪。”楚迟做了个抹颈的动作，“炼尸再厉害，也是被他控制，干掉主子，炼尸就是一堆骨头！”
周申被楚迟话语里的冰寒杀机吓得心头一缩，赶紧又补充了点黑鳞鲛人尸水抹在眼睛上，调头望向湾下，寻找炼尸人的方位。
夜色中，各种颜色的尸气纵横交错，唯有一抹浓稠的黑雾聚集在岸边。
“找到了。”周申轻声说。
楚迟吹了声口哨，十几只乌鸦纷纷在他头顶聚拢。
江岸上，封跛子望着水面，与普通人不同，他的眼睛足以穿透黑暗，看清水面上正在发生的一切。
他虽然没有认出水下妖魔的真身，但从它所使用的妖术来看，是个会使用尸气的家伙，估计也就是从哪个沉尸湾里养出来的妖魔邪物。
封跛子心中暗暗发笑：如果一般人遇上，一口尸气下来，三魂铁定不见了两魂。可用尸气再厉害，对上兵尸，那算是有劲无处使了，尸气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能杀戮活物，而兵尸是早就死了的死物，被尸气喷中，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那水下的妖魔要打赢兵尸，只能是靠身躯的蛮力。
恰恰兵尸是用巧劲，一身骷髅骨架，用铜肢浇筑，虽然不如甲尸灵活，却力大无穷，又无坚不摧。
水下妖魔如今已经逐渐陷入苦战，封跛子相信，再过一刻钟，兵尸就能将其杀死。到时吞了这妖魔的魂魄，外加凝聚于全身的形质尸气，兵尸的实力将再上一重楼！
炼尸人，谁不希望自己炼制的尸体厉害？
一想到这些，封跛子忍不住嘶嘶的笑起来，如同一条狡猾阴冷的蛇。
腐尸鼍一连吐出几口尸气，水面上磷火飞起，景象竟是有些瑰丽。它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这样难缠的对手，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前次受的伤还没好，没想到又接连受了重创。
恐惧让它想要逃离，但愤怒却又让它想把对手撕成碎片。
水面上，巨大的鼍头高扬，头顶上，两颗绿色的眼珠里寒光迸射，它闻到了岸边有生人的气味，它已经明白眼前的不是生灵，尸气对它无用，但打不赢眼前难缠的兵尸，也要把自己的怒火发泄到其他人头上才甘心。
王彬几乎瘫倒在地上，即便是特种兵出身，经历过边境缉毒的枪林弹雨，但隐秘世界的搏斗，已经超出了他以往的见闻和认知。整个湘江湾在咆哮，仿佛巨兽张开了大嘴，要随时侵吞他的生命。要不是封跛子在，他真想就此逃离。
一道劲风从他身后呼啸而来，他下意识的偏头，还是没能躲过，被人揪住了衣领。
周申没有任何迟疑，将王彬扛起，扔进了水里。这只是个普通人，不足以让他动杀机，清除障碍后，连停也没停，继续朝真正的目标封跛子逼近。
王彬落水之前，瞥见两个人影朝师父冲去，本想大喊示警，却被一口冷水呛住。起伏的波涛中，他如同浮萍，难以自保。
楚迟听着水面的动静，估算着水中兵尸的距离，他看不见封跛子，只能跟着周申跑动，心里紧张万分。
“十米开外！”周申向他报告距离。
“火！”楚迟喊道。
周申手上早准备了黑鳞鲛人的尸水，催动术法后，滔天火光升腾而起。
封跛子的人影陡然出现在楚迟的眼中。
楚迟把尾指放在口中吹响，乌鸦立即朝着封跛子冲去，翅膀一顿乱扑。
封跛子的注意力都放在兵尸身上，控制它跟腐尸鼍争斗，周申和楚迟的出现令他无暇分神，而乌鸦的速度更是让他措手不及。
“卑鄙！”封跛子挥舞手臂驱赶乌鸦，破口大骂。
“一报还一报而已。”楚迟脚下施展伏羲八卦步，一虚一实两个人影冲到了封跛子面前，手上那柄青铜刃朝他心口插去。
封跛子连连后退，脚下猛然一个趔趄。他暗道不好，一下没有控制好兵尸，竟然被腐尸鼍绝地反击了一把，重锤般的头颅撞到兵尸胸口，更是牵连到了他自身。
楚迟见状大喜，紧逼一步，青铜刃毫不犹豫的递送了出去。
封跛子看见楚迟眼中浓浓的杀意，伸手一抓，却抓了一个空，虚影涣散，楚迟的真身藏在这虚影之后。
封跛子再抓已经来不及，肉掌缩回，抵挡在胸口。
青铜刃刺中掌心，疼得封跛子大叫一声。一道黑气从他口中喷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