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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嵬军的几个女汉子服侍皇帝了洗澡,周慕影便挽起袖子进了厨房,听老一辈人说,想要留住男人的心,就要留住男人的胃,周慕影的厨艺凑和着能吃。
脑子里乱纷纷,于冕坚毅、果敢、智计百出,那么那么好,如果嫁给他,此生定然不负。可是……万紫千红我为贵,人家富贵第一娇,这样的诱惑砸过来,她能怎么办?说到底,她不过是现代教育体制下,一个没什么信仰的普通女孩。
做了一道意酱面,几碟小菜,预备端着去找皇帝,听到女汉子们在叫:“走了,陛下有令,我们去云州。”周慕影忙解下围裙出去。
皇帝在院子里,一袭墨绿色锦缎长袍,外罩乳白色外套,白玉腰带,脚上套着祥云掐金鹿皮靴子,脸色依然是很差,不时的拿手摁太阳穴。旁边跪着那县令和胖老娘们,“呆若死鸡”。
皇帝问他们:“想活命吗?”
那县令忙说:“陛下,您此言差矣,我朝关于官员狎妓自有规定,重则丢官,杖责,轻则罚银,不至于死罪。太祖《大浩》有云,声色货利,祸害无穷……”
皇帝对钱钦说:“废话那么多,带下去,砍了吧!”
县令大叫:“陛下,您治国有法不依,这样是不对的嘛!《诗经》有载,君子之道,五日一御,《庆元条法事类》有规定……”
皇帝和钱钦面面相觑,脸上都写着“服”字,见过抛书袋的,没见过死到临头还要抛书袋的,钱钦狠踹了他一脚,骂道:“闭嘴啊!”
县令道:“这位将军,此言差矣,自古道防民之口,胜于防川,只有暴君才不让人开口讲话……”
皇帝一声大喝:“你先听朕讲,行不行?口水终于喷了朕一脸!”县令终于闭嘴,皇帝把刀递给他,说:“看仔细了!”
县令接过看看,这刀比匕首长一些,大约有一尺,刀身漆黑,刀背上刻着“黑夜”两个字,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呀!他说:“陛下,微臣对于刀也有研究……”
皇帝瞪他一眼,说:“这刀是一位女将军的,朕给你三个月时间,替朕寻访到这位女将军,她是谁的女儿?谁的妹妹?怎么长大的?幸福吗?有没有人欺负她?一点一滴,朕全部都要知道!”
县令忙问:“陛下,那如果微臣寻访不到呢?”
皇帝声色俱厉,“朕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砍了你的狗头,做狗肉之酱!”
县令忙喊:“陛下,你这样不是有法必依……”可皇帝已经出院门了,县令追出去。皇帝翻身上马,冷冷的跟他讲一句,“你那胖老婆,休了也使得。”
从代县出发,两天后我们到了云州。没人知道皇帝去云州干什么,后来郭登带人出来迎接,大家才知道,他是来请客的,因为女将军答应过,要与诸君痛饮。
郭登看到皇帝身边没有女将军,脸色就已经不对了,皇帝在马上,流着泪问:“你为什么才出来,朕把她弄丢了。”
郭登颤抖着声音,问:“陛下,将军战死沙场是宿命……就是她的灵枢停在哪里?总要带她回到故土才是!”
皇帝哽咽道:“顺着风,顺着水,英魂杳杳,朕也不知道她会去哪里!朕就是很困,闭一下眼睛,她就不见了。”
郭登皱着眉头,问:“到底怎么回事?”
钱钦忙说:“郭将军,从雁门关回来,陛下就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你别问了,以后末将告诉你吧!”
第二天傍晚,皇帝在汾河边,摆下酒宴。群山环抱,江水虚无缥缈,泛起层层迷雾,一叶扁舟,皇帝身穿素服,站在江心,将士们听到他在哭,“朱祈镇浊酒一杯,祷告天灵,众将血染黄沙,驾鹤杳然,愿超亡灵上仙境……”
将士们跪在江畔,同声哽咽,倒酒进汾河。天下之水,本是一源,郭登哭道:“将军,怅此别,竟成千古,伏维尚飨!”
祭罢便是庆功宴,女孩欠下的这顿酒,皇帝替她喝,九五之尊,捧着杯,无论大兵小将,一一敬到。
三杨和张辅是后来到的,那时候皇帝已经昏醉过去了。杨士奇看着皇帝稚嫩的脸,欣慰的想着,成长是需要代价的,也许这场变故,便是皇帝成长的代价吧!
皇帝酒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听闻辅臣们到,立刻更衣接见。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打算把也先千刀万剐,要瓦剌亡国灭种。
张辅禀报,“陛下,杨洪将军在行辕等候召见,您快着点!”
呃……
到了行辕,皇帝往堂上一坐,可是……御座底下,人呢?
大家都去迎接杨洪了,杨荣拉左手,张辅拉右手,四个老家伙,满是褶子的脸,笑成了四朵金灿灿的牡丹花。高度赞扬,杨洪所做杰出的贡献,手把手的教他,以后镇守大同,要注意哪些事项……
其实皇帝也知道,是杨洪死命拖住也先,才有于谦施巧计。如果对瓦剌动兵,这是最强的将军。皇帝再提用兵,杨洪将军低着头,暗中打个哈欠,擦着眼泪,睡眼惺忪的说:“陛下,于大人已经把也先给放了!”
皇帝大骂:“谁同意的?”
杨荣恭敬的说:“陛下,您不在朝中,这事是我们三个老臣商量着办的!”杨士奇和杨溥一齐点头,“是啊,是啊!”
皇帝瞪着他们,问:“你们想怎样?”
杨荣说:“陛下,我们想派个大臣去瓦剌,警告一下。”大臣们集体附合,“是啊!是啊!”皇帝瞪着他们问:“然后呢?”
杨士奇认真的说:“陛下,没有然后了!”
皇帝气得直嚷:“皇帝被侮,差点身死啊!不该杀得瓦剌寸草不生,鸡犬不留?警告一下就可以了?”
张辅回答的气定神闲,“就可以了!陛下!”
杨士奇亲切的说,“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杨荣说:“陛下,以后谁要再提两国开战之事,臣建议您把他定为奸邪,推出午门斩首。”说到君臣礼仪,还是要看杨辅,他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陛下,您出来这么久了,太后、太皇太后可担心了,咱回吧?”
太监一声喊:“陛下起驾!”然后皇帝骂着娘的,就被推出来了!皇帝转着圈的嚷:“朕乃天下之主,朕是九五之尊,君侮臣死……”
锦衣卫指挥使马顺跪在地上,大拍马屁,“恭喜陛下狩猎归来,陛下文治武功,从古论今,也唯有唐宗宋祖,成吉思汗可以比拟。”皇帝一脚踹晕他,大臣们趴在地上直乐,呸,活该啊!谁让你跟大家抢着拍马屁!
皇帝的郁闷犹如滔滔江水,几日不绝,这种感觉就像戒空大师当众吹牛逼,要领雄兵百万,踏破富士山缺,老娘在旁边提醒,“儿子,你裤子拉链开了。”
周慕影随着皇帝去了行辕,在那里她见到了亲爱的太监老爹,王振还有半条命,被杨士奇给狠揍了一顿。
三杨本来打算砍了他的,罪名是现成的,比如蛊惑君王,贪功冒进,致使中路军大败!剐了他都不为过。
皇帝不同意,蛊惑君王?你们听见了?追究战败责任?还是低调点吧,因为他只是一个副将,朕才是主将,如果战败,副将要砍头的话,那主将怎么办?灭门吗?”
三杨都给气乐了,当时胡闹,脑子进的水,当成庆功宴,一顿酒给喝了,现在全忘了是吧?那我们就提醒提醒你!
杨荣一副公忠体国的模样,说:“主将当然也要追究责任,鉴于陛下私自出宫,造成严重后果,不如下罪己诏,公告天下。昨天晚上,我们三个连夜起草了一份,陛下,您看妥当吗?”
皇帝目瞪口呆的接过诏书,杨荣翰林院出身,杨溥当年在牢里看了十年的书,论文采那可不是吹的,什么“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不知稼穑之艰难,不恤征戍之劳苦……”简单点说呢,就是皇帝这个瘪犊子,这次对不起大家了!下次一定改!
皇帝眼前星星闪耀啊,朕为国为民,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
杨士奇看着小皇帝的脸色,知道不能逼他太过,于是各退一步,说:“陛下既然要赦免王振,老臣自当遵旨,可朝廷也不能寒了边关将士们的心,对吧!想想杨洪将军,一身的伤就不说了,昨天夜里进城的时候,趴在马背上就睡着了,还是英国公亲自把他抱下来的。再看看王振干的这些事……”
皇帝没好声气的说:“辅臣,说话简单点!”
杨士奇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拖出去痛打八十大板,以儆效尤!”
皇帝忙摁住,说:“八十棍?他挨得住吗?”
三杨一齐冷笑,他挨不住!跟我们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