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住呼吸，将骨灰盒放在自己腿上，两手捧住锦盒，然后小心轻柔打开盖子。
看着里面色岩不一的信封，段岩浑身一颤，如遭电掣。
这些——
是林陌然写给自己的亲笔信！
段岩的心脏猝不及防又是狠狠一痛，他僵硬的抬起手，将那些信一封封拿了出来。
“阿岩亲启”信封上肚子，娟秀整齐，一丝不苟。
像极了她淡雅无争的性子。
“四郎亲启”
“段岩亲启”
“林陌然之夫亲启”
各种不一样的称谓，被林陌然一笔一划写在不同的信封上。
段岩挑出一个微微泛黄的信封捏在手中，然后缓缓打开。
扑鼻而来的墨香味，混合着让他窒息的熟悉气息。
“阿岩，生日快乐。这是然然陪你度过的第一个生日，往后直至你白头的每一个生日，然然都会伴你度过。”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悦然。然然是这乱世中最幸福的女子，因为我爱的男人是天下所有人都崇拜和敬仰的英雄。”
“阿岩，我发现昨天很喜欢你，今天也很喜欢你，而且我有预感，明天我会更喜欢你！”
林陌然的字里行间，透着欢快的弧度。
段岩脑海中渐渐闪现出一副画面——他的然然，偷偷坐在书房里碾磨，脸上带着幸福的甜笑，悄然写下了这封信，待墨干之后，偷偷塞进了锦盒之中。
他又拿起一封信打开，刚信封里封存的气息飘散出来之际，他猛地深呼吸。
似是想将她的气息，一并吸入骨血之中。
“四郎，四郎，你每日饮酒到半夜而归，然然不介意你一身酒味抱着我入眠，可是我介意你身上的胭脂香……”
这封信落款没有时间，段岩想不出是什么时间，但林陌然文字中的情绪却让他无比愧疚。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肆无忌惮地让自己沾着其他女人的胭脂香回梅苑的？
“段岩，那日拜天地之时，你说过此生只待我一人好，可你为何要在别苑养那些风尘女子？你可想过，我的心会痛……”
“举杯独醉，饮罢飞雪，茫然又一年岁。阿岩依旧是我的阿岩，但我却不再是阿岩的唯一了。”
“阿岩，我生病了，大夫说我必须去国外治疗才有活着的希望，可是我舍不得离开你怎么办？阿岩，我不怕死，但我怕失去你。”
“阿岩，我今日又咳血了，你能不能早点回来，我想让你抱抱我……”
段岩心如刀割，却固执将那些信一封封拿出来，全部都看一遍。
他从来不知道，林陌然曾悄悄在这里藏了这么多信。
如果他能早点看到这些信，是不是就能早点醒悟？
色岩较新的信纸，林陌然的字迹变得缭乱，隐隐还有一些墨色毛笔字晕开看不出字体。
段岩知道，那是林陌然的眼泪。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夫君段氏，浮华如梦。”
“深爱谁先爱，相忘谁先忘？蓦然回首，蹉跎一生，承诺已沉黯。无人知我相思苦，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拭我梦醒泪。”
“段少……”
她的字里行间，透着无尽的疏离和失落。
最后连他的名字，都写不下去了，全部都被眼泪晕开。
林陌然曾说过，他的名字，是世间最温暖的存在。
可也是他，给足了她所有人都羡慕的温暖，也亲手将那些温暖，一点点撕裂，直到粉碎。
“段先生。”最后一封信，开篇的称谓刺痛了段岩的眼。
那夹杂在墨色字体中的血泪痕迹，更是让段岩眼眶中泛起的薄雾直接淌落了下来。
“七年夫妻情尽，此生不怨任何，只求来生再无你。”
每一个字，都透着没有回旋余地的决绝。
每一个字，都像匕首一样扎在段岩的心脏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