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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滩吐沫冲过门槛,落在我脚前三寸地,“求不到鲤,谁也不许放她进门!”寒风凛冽,刮在皲裂的皮肤上仿佛要带下来一层皮。
几个粗使婆子聚在不远处盯梢。
“不怪陈老婆子心狠,这媳妇就不是个安分的,听说做姑娘时名声就臭了……啧,要不是长了张好脸,恐怕要去庙里做一辈子姑子哩。
”“要我是她婆母,早把她勒死浸猪笼。
”我上下牙冷得不住打颤,整个人打着摆子要往溪里栽。
一只细白纤柔的手扶住了我。
许宁披着大氅,雪白的绒毛露出一点姣好的脸颊。
“你们都退下。
”她冷声吩咐道。
溪水倒映着我狼狈憔悴的模样,我出了神。
曾几何时,我也是享誉京城的美人,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
这一切,都被一副旖旎的画毁掉了。
当年,我从野郊游玩归来,猝不及防卷入了一场桃色风波。
一副美人濯足图被传得人尽皆知。
容貌绝俗的姑娘在野郊的溪里濯足,香汗淋漓,下摆不整,整幅画是一个偷窥的视角。
作画者对这一幕意犹未尽,照着画了下来,还不忘在旁题了一句极为狎戏的词——“缥色玉芊芊”。
满京城的浪荡子对这幅画趋之若鹜。
他们豪掷千金,只为取画一观。
成功把我架在了柴火上烤。
原因无他,画中女子几乎就是照着我的容貌画的,连眼尾那颗小红痣也分毫毕现。
我的父亲是书院博士,而我饱读诗书数十年,课业次次头名,不输书院任何一位男子。
我本可以女承父业,成为大周第一位女夫子。
可以为更多的女子争取读书认字的权利。
用一生去证明我不输男儿。
但毁掉我的一生,只需要一副微不足道的画。
父亲铁青着脸为我四处奔走,追查画像人的身份。
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抱着我哭诉世道不公。
尽管我赌咒发誓从未脱鞋濯足过。
但只去过野郊这一件事,就足以给我定罪。
我断发明志,在书院大门外长跪不起。
凛冽的大雨冲刷不掉那些饱含狎戏的污蔑。
我跪了一天一夜,得到的只有高烧半月,和书院的除名书。
满京城的流言愈发地喧嚣。
课业仅次于我的师兄竟然带头***,他领了一大批同门师兄弟,堵到了山长。
声讨我私德有亏,败坏书院名声,只给除名书实在太轻。
应该重则三十廷杖,此生与青灯古佛为伴。
赶尽杀绝莫过于此。
一时间我犹如过街老鼠,往日的好友也再不来往。
反倒是很多下三滥的人上赶着求亲。
父亲叹着气,把我和娘搂在怀里,“令宜,只要你开心,不嫁人也没关系,爹和娘养你一辈子。
”但最后,我还是嫁给了陈颂。
只因为,他是所有求亲的人里,伪装得最好的那个。
如今,透过溪水,许宁黑白分明的眸子打量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