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宝珞话锋一转，“既然有合婚庚帖，那就是娶，不是纳，如果没有休书，你们程家也逃不掉！”
“父亲！”
“老爷！”
程而立和程总管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程道之狠狠打了一个寒颤，心头山呼海啸起来。
姚宝珞盯着他的眼睛，用一种几乎称得上诱惑的声音，轻轻问道：“告诉我，你为什么恨着他！”
为什么？
程道之脸上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
沉在心底最深处的疤痕，突然被撕开，恁他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官做得再高，都是会痛的。
亲生父亲病逝后，家里穷得丁当响，连落葬的银子，都是借来的。
母亲长得好看，年纪轻轻守了寡，村里有多少男人想得到她，就有多少女人恨她。
日子过不下去，母子二人就只能四处漂泊。
最难的时候和叫花子没两样，能吃上一口饱饭，是程道之那几年最大的心愿。
转折出现在他六岁。
母亲认识了姚家的下人，求她帮忙进姚家做短工，因为长得好看，又识得几个字，姚行把她收了房。
没有酒席，没有喜轿，就是让母亲穿了件新衣裳。
他甚至分不清母亲算是续弦，还是妾。
姚行出身世家，还做着官，有钱有权，圆房没几天，姚行便强行命令他改姓姚。
理由很简单：你吃姚家的，喝姚家的，姚家就是你的天。
他心里一百不愿意，可为了能吃饱饭，只能认了。
改了姓，姚行也没有给他好脸色，处处找茬，处处严厉，但凡他有丁点的错，就要挨板子。
因为没名没分，他甚至没有资格上桌吃饭。
母亲也因为他，常常被姚行骂教子无方，在那个家里处处小心翼翼，处处低三下四。
而他这个拖油瓶，哪怕被姚行几个儿子欺负得满身是伤，也只能一声不吭。
母亲盼他有出息，想让他进姚家族学读书，姚行不同意，母亲跪在雪地里苦苦哀求。
整整一天一夜，她就这么跪着，直到冻晕过去，姚行才肯松口。
六岁，他第一次体会到权利和家世，是能逼着人低头的。
他摸着母亲像死人一样冰冷的手，一滴泪都没有，只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一定要出人头地。
整整两年，他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头悬梁锥刺骨，哪怕是除夕，他都是一个人在灯下苦读。
就在他一心以为只要自己拼命的努力，就能改变命运，让姚家人对他们母子高看一头时，姚行毫无理由地把他和母亲赶了出去。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
雪下得很大，身后的朱门“砰”的一声合上，热泪从母亲的眼眶里流下来。
她哭得泣不成声。
那一刻，他对姚行恨到了骨子里。
他发誓，总有一天要把姚行狠狠地踩在脚底下，报这折辱之仇。
“姚宝珞！”
程道之目光吃人一样地看着她。
“这就是他的真面目，我不该恨吗？不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