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个半路出家的织工，但仅仅五年，他的织布艺技就闻名遐迩。
他织出来的布匹，质地柔软、轻盈飘逸，好似仙人之衣。
就连宫里的贵妃都略有耳闻。
皇帝大寿，贵妃想要献舞。
五年前，贵妃就是凭一曲霓裳羽衣舞，力压众妃嫔，成为四妃之首。
五年时光，新人笑，旧人哭，如花的秀女源源不断，贵妃慌了。
她要再次献舞，再跳一遍霓裳羽衣舞。
霓裳羽衣舞，飞天之舞，轻盈飘逸的羽衣不可或缺。
她召我爹进宫，命他织出能够飞天的羽衣。
若成，黄金百两，若不成，项上人头。
我爹慌了神。
他再怎么心灵手巧，也不可能造出能够飞天的羽衣。
若他真的能办到，早就飞升成仙，复活阿娘了。
也不必整日借酒浇愁，身形消瘦。
就在这时，妖道来了。
他说，他有法子能够助我爹做出飞天羽衣。
「天衣无缝，只要能造出无缝的衣服，羽衣也就成了。」无缝？
怎么可能？
布匹需要经过裁剪、缝合，才能制成一件衣服。
想要无缝制衣，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拉了拉我爹的衣袖，让他别听这妖道的胡言。
妖道阴鹫的目光直直锁定我：「织好的布匹自是不能，若是只用一根蚕丝直接织成羽衣呢？」「呵，这世上哪有那么长的蚕丝。」
妖道的嘴里吐出三个字：「女蚕茧。」
我和我爹都愣了神。
女蚕茧，马皮蚕女。
将少女塞进马皮内，再将马皮缝合，少女会吐出细腻莹白的蚕丝，成为「女蚕茧」。
霎那间，我毛骨悚然，移步躲到我爹的身后。
但是，妖道的目光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
我怎么避都避不开。
我爹不以为然：「这故事我听过，也亲眼见过，女子被困于马腹，最后变成一具腐尸，哪来的成茧？你莫要诳骗我。」妖道意味深长道：「蚕女娘娘生于腊月十二，要想效仿蚕女娘娘成茧，这日子也得对上。」腊月十二！
腊月十二见马头，一年四季不用愁。
这句话，阿娘经常挂在嘴边。
她说，她和我都是腊月十二出生的，和蚕女娘娘是同一天生辰。
「那老马也得是通人性的马，普通的马可不行。」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血红色的珠子：「这是贫道用自身的修为凝聚而成的珠子，无论哪匹老马服下，都能立刻通晓人性。」「这样就万无一失了，你觉得怎样，穆织工。」
我爹目光牢牢锁定那颗血珠，眼珠被珠子染上了血色，伸手就要抢来。
妖道一个回手，把珠子收回怀里。
「若是穆织工同意，十日后，找匹老马，备好桑叶，贫道自会来助你一臂之力。」我爹清瘦的身躯微微发抖，眼底晦暗不明。
他回头，微微弯下身，抓住我的肩膀：「云千，阿爹就要成功了，现在可不能半途而废。」灵魂深处的战栗感侵袭着我，我的双唇张张合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