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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灾刚发生,正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打火物资经火车快速运进来,放进库房,由各单位统一派人按人头到场部领取,回来再分配给每个打火人员。几位参加打火的宝贝同学,目睹食品里不仅有炒面罐头饼干,还有平时见不到的香肠肉干,佳肴到手,不好意思独吞,零零散散分一点给我们没去的人,等到出发,食品袋已瘪掉一半。
大家温文尔雅没几天,打火队伍不分昼夜,一批接一批地领命出发,林场忙不过来,索性把物资一堆一堆地用篷布苫好,摞在场部院子里。国家层面设立了打火组织,集全国之力显示出无穷的威力,物资从全国各地调集而来,品种远比刚开始几天丰富,连狗皮垫子狍子皮褥子水壶风镜卷烟大米也源源不断地运来。人很贱,愈没有愈贪,真的大批稀缺物资堆在露天地里足量供给,倒反过来斤斤计较东西多了,除了分量可以忽略不计的香烟一如既往地开箱就被抢光,其他再好的食品挑了又挑,拣了又拣,惟恐多带一斤一两。
一个火点灭掉,打火人员撤回来休息,才出去几天,一个个衣衫褴褛,满目憔悴,几乎所有人面色浮肿,皮肤皲裂,两片嘴唇像酥皮饼一片片地翘起来……和电影里看到的溃兵败勇几无二致。每次队伍回来,林场必在招待所设宴好酒好菜犒劳。开始两次我夹在人群中混吃混喝,一者解馋,二者迎接弟兄们凯旋,后来觉得于心不安,再没去过。
火场回来的人满肚子轶闻奇事,听他们说,打火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成天要么不分昼夜地行军赶路,要么划地放火,转圈打火。上火车前还是人模人样的各级领导,一上火车,平时眼屎大点的小官也陡然变了人形,拉下驴脸,站在车厢里一遍遍地宣读纪律,要求说事先喊报告,开饭坐在自己座位上等列车员送到跟前才准许伸手接饭盒,不许离座抢饭,不许打架斗殴,不许离队脱逃……不许不许不许,一通不许宣布下来,大家脑浆听凝固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逞能,抑或仅仅想调节一下气氛,释放几许快憋疯了的野气,见列车员推着餐车从前面车厢过来,和谁赌气似的离座跑到车厢门口抢饭盒。有人出头,就有人跟着起哄。现在世界上谁怕谁!抢饭盒的,撕扯的,车厢里乱成一团。有人抢得忘乎所以,饭盒到手,玩起空中飞盒,饭盒空中飞过,汤汁飘洒到大家身上头上,骂声一片……闻声赶来的纠察队吼叫着镇住秩序,把领头闹事的带走,中途押下火车送进区强劳队了。火车上及时宣布,违纪违法者送强劳队最少关押3个月。吓得一个个人没到火场,先领教了火场纪律。
火场如果离交通线近是福气,偏偏火不随人意,喜欢往人迹罕至的密林深腹里钻。人打火,不得不跟着火场奔波疲命。火车下来,有路转乘卡车,卡车也开不进去了,人只好下车步行。四五月份交替的日子,江南风光明媚,春意盎然,晚上睡觉搭条毛毯,白天单衣薄裤,年轻女孩爱美的已经花裙飘飘……同样季节,北国大兴安岭人们还身裹棉衣,几位同学仗着年轻,臭美,用一堆紧身的球裤绒裤毛线裤换下臃肿肥大的棉裤,白天太阳底下还能抖抖霍霍逞逞能,晚上没必要出门,规规矩矩呆在房间里。进山打火,夜里气温骤冷,棉裤老老实实穿在身上。白天长途跋涉走一身汗,棉裤脱不下来,湿漉漉地裹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