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说:“瑾郎,你说过,你回来——要娶我的。”
苏逊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很快的,又将犹豫的神情抹了开去。
“是,长歌,一个月之后——我娶你。”
只是她……似乎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以前闺阁无聊的时候,往往觉得一个月不过是流年似水,眨眨眼便过去了。不过现在再看,竟像是隔着沧海,永远也触及不到了。
因为第二日,苏逊就起兵谋反了。
先帝驾崩不久,新帝根基不稳。更何况苏逊如今备受称赞,手握兵权!
一切都仿佛是上天写好了的。
当苏逊的叛军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入了朝殿的时候,当身着青甲的士兵粗鲁地推开蒹葭宫的宫门的时候,当整个韶都只于一瞬便陷入了百年未有过的浩劫之中的时候,长歌只是安静地咬断刚刚绣好鸳鸯的绣线,然后又信手用剪刀将白色的绸面剪开。
完了就完了,碎了就碎了,散了就散了。
长歌从来就没有这样——平静过。
平静到,近乎死亡。
当所有的皇族都被砍杀了的时候,长歌却似乎是一个例外。
她被带进一间雅致的小阁。阁里的摆设一如蒹葭,经年久远。连长歌有时都怀疑,是不是一切真的没有发生过?是不是一切真的岁月静好?是不是连瑾郎……都还是当初的那个模样?
明明知道不可能……
可是居然还是这样地奢望。
所以,当苏逊从门扉缓步走入的时候,长歌才会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才会依然微微地蓄了些笑意,柔声向他道:“你来了,瑾郎。”
苏逊的眼底深如潭底:“长歌。”
长歌道:“我一直在想,你会什么时候来。没想到,我还是输了。”
“我跟自己打赌——我赌,你不会来。”
“瑾郎,你真是让我……输得一塌糊涂。”
苏逊没有言语,只是盯着长歌,半晌道:“下个月……我要娶你。”
“你要娶便娶。”长歌笑答道,“我不嫁便是。”
“你不嫁便不嫁。”苏逊反唇相讥,“我定要娶。”
长歌瞥了苏逊一眼,仿佛不在意:“你知不知道,瑾郎?我以为我恨父皇恨了一辈子,结果到最后,他却是最爱我的一个;我爱你爱了好像是一辈子,结果现在才发现,其实——我要用一辈子去恨你。”
那一日,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如当初跪在母后床前一样跪坐在那个人的榻前。更没有想到,那个人会牵了自己的手,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要小心保重。这一切的没有想到,就仿佛现在一样。长歌没有想到——居然连瑾郎,也会负了她。
那个人让她小心,她没想到要小心的居然是瑾郎。更没有料到,那个人所说的一切仿佛一语成谶,到了今天,所有的一切皆如他所言,有条不紊地发生着。
长歌莞然一笑,道:
“真是世事无常……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