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指数:10分
沈知鹤盈盈下拜叩首。
“二拜高堂,敬列祖宗——”
膝盖碰在地面触起一阵冰凉。
“夫妻对拜,琴瑟和鸣——”
脑后步摇相碰激起清脆,风半吹起沈知鹤头上盖着的喜帕,只一瞬,她抬眼瞧见了眼前人微微弯着的嘴角。
是错觉吧,这红绸缎联结的,从不该是两颗相印的心,而是被明黄旨意强行捆绑在一起的两个人。
各怀鬼胎罢了。
沈知鹤定了定心神,任由喜娘扶着自己站起,将被包裹着的柔荑抽离,在众人的起哄中被送到了内阁主房中。
外头酒宴盛席人声沸腾,甚至能听见杯盏相碰间撞出的清脆声响,觥筹交错丝竹间,又存了多少促狭的腌臜,是真情还是假意?
沈知鹤耳中充斥鼓乐笙歌,一旁的侍女莺儿悄悄在她手中塞了颗龙眼,她只觉好笑。
不知过了多久,奇楠香片都已沉在铜炉中,门猛地被推开响起一阵吱哑,媵侍挑灭了几盏烛火,只余长长的喜蜡。
来人示意一众侍婢退下,一阵响动后,终又回归平静。
脚步声临近,盖头被缓缓掀起,沈知鹤深吸了一口气,抬眼,入目是满室的红锦琳琅,美目流转片刻,才定在眼前人上。
“很美。”
孟靖怀率先打破沉默,他伸手,触在了沈知鹤眉间的花钿上,目光描摹着美人的五官轮廓,扫过细腻肌肤。
沈知鹤心神一晃。
她本就是绝世的美人,眉目朱砂勾了红绫的俏,潋滟一身风骨的娇,正因这张脸,才被自己那父亲从外室接回,请了宫里的嬷嬷悉心教导,一举一动皆是世家风范,为的就是今天。
孟靖怀轻声唤了她一句,满脸笑意,那般温柔的神情,与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额上冰凉的触感几乎让沈知鹤沉溺,她偏开头,遮了美娇娘的媚容,轻轻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意呢。”
孟靖怀眼底喜悦的流光那般清晰,甚至让沈知鹤恍惚以为,他是深爱着她的。
这样的孟靖怀,太让她害怕了。
沈知鹤与孟靖怀,原就是相识的。
十四岁那年,她刚被沈丞相接回淮安城教导,难得有喘息的时间。
那年夏日正盛,兰若寺的佛桑花开得艳丽,通往正殿的甬道两侧开满了佛桑,沈知鹤一人在寺中悄悄求了女儿家的姻缘心事,漫步在甬道上,那一簇簇鲜红,仿佛用尽生命在燃烧。
“哒哒——”耳边响起清脆的马蹄声,沈知鹤回神,愕然望去,只见少年驭马而来,红衣白马,飞扬夺目,艳丽如佛桑花,在他到来之后也黯然失色。
他在台阶下勒马,许是感受到了沈知鹤炙热的目光,蓦然回头,视线交汇。
不远处堂内老僧手中转着念珠,嘴里念着甚么因果,阿弥陀佛,一面笃笃地敲木鱼,一下一下,极富韵律,敲得沈知鹤心头一震。
公然直视一个男人,实在于礼不合。可那一刻,似有一种特殊的力量控制着沈知鹤,到底年幼的她忘了《女诫》中“行己有耻”的古训,无法移开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