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很快给了我重重一击。
我刚刚毕业，拿着几千块的工资，养活自己都勉勉强强，再加上一个人，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妈妈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我劝了又劝。
她已经四十好几，身体也不好，孩子生下来也有一堆问题要解决。
她却在这件事上固执不已，被我劝得烦了，甩下一句：“生下来我自己养，不用你管！”
我不敢再劝。
几个月后她生下了比我小23岁的，弟弟。
房租、水电、奶粉、衣服、尿不湿、婴儿车，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
我不得已打好几份工，每天累得倒头就睡。
如果是生活的苦，那我可以接受。
可是，渐渐地母亲的抱怨多了，她嫌我们住的地方小，晒衣服的地方都没有，每晚都要把桌子收起来才能放得下折叠床，等等。
她甚至开始后悔离了婚：“要不是你，我还好好地跟你爸在一起，住在咱家乡下，房子也没这么小，院子也大，最重要的是，你弟弟就不会没有爸爸。”
我惊呆了，她好像忘记了自己被那个男人打成什么样，又是怎么哭着说过不下去了，要我带她走。
她继续骂我：“都是你害了你弟弟，你害得他没有享受到父爱！”
我笑了，父爱这种东西，是不存在于那个被我称作“父亲”的人身上的。
他抽烟、酗酒、赌博，回家不是要钱就是发酒疯，我和母亲都被他打过很多次。
从我15岁后，他就没有给过我一分钱，这种人，哪里有什么被称作“爱”的东西呢。
我太累了，只当她是情绪不好随口念叨，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我三岁的弟弟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我，喊我：“坏姐姐！”
我才惊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从来都是信任地看着我，亲热地喊我“姐姐”的小孩不见了，他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眼里充满恨意，抗拒我的触碰，把所有我买给他的东西砸向我：“就是你害我和爸爸分开那么久，害我被别人嘲笑，我讨厌你！”
我才知道，这半年我妈的反常是因为我爸找上门来。
他们一家三口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相认、互诉衷肠、互相原谅。
只有我这个阻挡他们大团圆的恶人，一直被蒙在鼓里。
我妈从房间里冲出来，抱着弟弟，眼神防备地看着我：“你不要怪昊昊，都是我不让他说的。”
“而且他也没说错，就是你把我们带到这里，害得我们一家人不能在一起。”
是我害的？
对，我这四年起早贪黑，省吃俭用，想尽办法把她儿子送进公立幼儿园。
到头来，是我在害她。
我看着她的眼睛，想知道她说这样颠倒是非的话会不会良心不安。
结果自己先笑出了声，笑得上不来气，笑得腰都弯了，眼泪一颗颗砸在手背上。
闹钟突然响起，我得去上班了。今天店里有领导视察，我不能缺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