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家门,母亲徐晶像往常一样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陈双喜喊了声妈正要回房,却被叫住了。
“今晚的补习班,你没去吧?”徐晶将电视声音调小,“去哪了?”
陈双喜本有些低落,想随口敷衍几句混过去,刚张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合上嘴。
“去网吧了。”
徐晶似乎挺意外这臭小子这么老实,一时间反倒生气不起来了,愣了好几秒才道:“陈双喜,你现在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是不是?”
“妈,不是。”陈双喜转身看着徐晶,“我想打职业。”
原本狭小的客厅仿佛因为这句话变得更为压抑,就连电视的声音也像隔了堵墙,闷得发慌。
这是陈双喜第一次吐露他的真实想法,母亲会有怎么样的反应,他心里早已模拟了无数遍,事到如今却发现没什么卵用,不管怎么想象,这种压抑的气氛只有身在其中才能真切体会到。
但他没有后悔说出来,他没有时间了。
尤其是今天输了给胡苟他们之后,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大多数能在国际电竞大赛中取的好成绩的选手,在他们成年之前就会以某种方式展现出过人的游戏天赋,崭露头角。
越早露头的人,就能越早进入职业电竞环境,接受越多的职业训练,对于之后的电竞生涯有极大帮助。
“双喜,你得对自己负责。”徐晶缓过神后竟没有发火,“你现在心血来潮的说要打职业,你觉得以后能靠这个养活自己吗?”
徐晶见陈双喜有些纠结,继续道:“咱们家状况你很清楚,房子是租的,我和你爸工资刚好够生活,就算你真能考上大学,学费还没头绪从哪来,就更别提半年一提的房租了。这当口你给我说要专职去打游戏,你觉得自己靠谱吗?”
陈双喜都懂,母亲说的他都懂,但他就想难得任性一次,想得到像很多小说电视电影情节中描述的那些父母的回答。
“如果你觉得能行,就放手去干吧。”
陈双喜看见母亲担忧的表情,就知道这话不可能出现在现实里。
“为什么你突然这么执着?”见陈双喜沉默不语,脸上却带着倔强的表情,徐晶忽然发现她越来越不懂这个儿子了。
从小都很乖巧的儿子,从未给家里添过什么麻烦。尽管话不多,存在感不高,但对于一个家境不好也没什么特殊天赋的孩子,低调难道不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吗?今天怎么就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陈双喜想说即使以后搬砖,也想现在尽力拼一拼,不过话到嘴边,不知怎地又收了回去,默默转身回到了房间。
书包一丢,高见的海报从里面露出一角。
有一种人,花一晚上做完的习题,错得比别人花一小时做完的多。苦思冥想半天的演讲,没有比别人即兴发挥赢得更多掌声。踢了几年的足球,从没有获得过场边观众的喝彩。读了几年的书,没有被班主任认出,没有和女生做过同桌,就连公交上只有旁边一个座位,新上来的女生宁可站着也不坐下。
陈双喜就是这样的人,不折不扣的弱者,还是天生的那种,很小的时候他就认识到这点,并且接受了一切。
接受被大家轻视,接受任何批评,接受所有的不幸。
我很弱,关于我的一切都是错的。
“双喜,过来帮我玩一下。”父亲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刚上六年级的陈双喜在家基本上没机会碰电脑,自然不会放过,飞快来到父亲身旁。
“老板有事突然叫我回一趟公司,你给我顶着,我很快回来。”
陈双喜认识屏幕上这个画面,是父亲经常玩的一款老MOBA游戏:“爸爸爸爸,这个……这个该怎么玩?”
“听好了,这个是你控制的人物,他有4个技能,技能1是……”父亲草草的讲解了两三分钟,就又收到一个电话,只能匆忙离去。
陈双喜已经不记得那场比赛的细节,不过有两样东西却被深深烙在脑中。
父亲回来之后,看过战绩列表后,再看向他的惊喜表情。
“这是高端局,这可是高端局啊!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行……我要下录像看看!”
父亲看过录像后,对他说的一句话。
“双喜,你是个天才,也说不定呢。”
这是一直忙于工作的父亲,第一次正眼看着他,发出由衷的称赞。
陈双喜似乎找到了新世界的大门,着魔般练习这个MOBA游戏,用一次次的胜利换回父亲的关注。
不仅这样,他还第一次融入同学们的话题,和那些以前看起来永远不可能一起玩耍的人成为了朋友。
“双喜,能带带我吗?!”
“双喜双喜,你太厉害了,简直偶像!”
“双喜,隔壁班老狗说父子局,你要来帮我啊!”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游戏。
原来这么差劲的我,都能发出光芒,得到别人的关注。
陈双喜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没来得及高兴,就被父母以成绩下降为由,禁止游戏。
况且花无百日红,这款MOBA游戏也被新出的RTG所击败,热度迅速下降,很快消失在同学的话题中。
一切就像梦一样,差劲的他还是差劲的他,什么都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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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双喜被闹钟吵醒,看了下时间,六点半。
开门看了眼父母的房间,房门开着空无一人,和往常一样两人都比他早出门。
洗漱过后,拿起桌上的早餐,出了家门。
上学高峰期,路上大多是赶往学校的学生,成群结队有说有笑的,陈双喜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往边上挪了些距离。
不料脚下一绊,眼看就要摔个狗吃屎,后领却被一股力量硬生生拉住,止住了跌势。
“双喜,跑得快,也要看路呀。”一个和力量完全不搭的慵懒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双喜站定回身一看,这短发男生穿着和他同样的校服,正咧嘴笑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陈双喜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谢谢了……不过你怎么知道……”
那短发男生一脸兴奋又带点蛊惑的打断了陈双喜的话:“双喜,你听说过大宝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