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开始,宁城就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乌压压的天色下,破旧的老街更添几分萧索。
杨小健匆匆忙忙赶回老街,这会儿老街上的住户全都聚集在小妃妃家的院子里,议论不休。
有人见杨小健过来,忙招呼一声,引得众人纷纷转头来看。
“杨大夫,你和小妃妃关系好,你快去劝劝她吧,她把门反锁着,不肯出来。“
“唉,造孽啊,这孩子有爹妈跟没爹妈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下子连唯一照顾她的奶奶也过世了,这以后……”
“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吧,大家这心里都不好受。”
这条老街属于宁城最古老的街道,自上世纪六十年代就建成了。可以说,老街上的居民大多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
平时有个什么红白喜色,大家也是互相帮衬着,一路扶持过来。
杨小健听着众人七嘴八舌说了半天,总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小妃妃的奶奶虽然身体不算好,偶尔还得上杨小健的诊所抓中药服用,可她依旧坚持着每日天不亮就推着三轮车,去附近的市场卖菜。
有人曾问她,为什么不待在家里享清福,还要出来劳累,她却说趁着自己还能动弹,多帮儿女一点是一点。
老人家都是这样,操劳了一辈子,却依旧愿意为儿女着想。
今天小妃妃的奶奶像往常一样,推着三轮车去菜场卖菜。谁料中途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三个陌生男人,说要买老人家院子里的那口大缸。
小妃妃家是一间普通二层小楼,位于老街后侧,楼前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栽满了各种蔬菜瓜果和花卉。
其中一株兰花,正是栽在一口半人高,模样奇特的大缸里。
杨小健对那口造型独特的大缸还留有印象,听到这儿的时候特意转头去看了一眼院子里大缸所在的位置。
果然,那位置只剩下一株被连根拔起,随意扔在一旁的兰花,大缸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人群间又有人叹息着说起早晨在菜场发生的事儿!
“说起来周奶奶也是想为小妃妃攒点将来上大学的学费,谁知道就碰上几个骗子,害的她……唉,能怪谁呢,还得怪那对狠心的父母,太重男轻女,把生的男孩老二带在身边,却对女孩不管不顾。”
小妃妃姓吴,全名吴妃妃。其实她还有个小一岁的弟弟,只可惜,她父母常年把老二带在身边,悉心照顾,却把她这个女儿丢给了奶奶照顾。
平时别说是找机会回来看女儿了,就算是小妃妃上学需要的学杂费,他夫妻二人都从来没寄回过一分钱。
小妃妃上学所需要的学杂费,全都是靠着周奶奶不辞辛劳,每天天不亮骑着个三轮车赚回来的。
今天早上,那三个陌生男人说要买周奶奶家那口大缸,而且开的价格还特别高,周奶奶可能也是想着为小妃妃攒点上大学的费用,就答应了下来。
再后来,菜市场的人就看到周奶奶带着三个男人进了院子,然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而那三个陌生男子,也随即消失了。
一直到小妃妃放学回家,看到倒在血泊中,早已经没了呼吸了奶奶,众人这才知道周奶奶遇害的事儿。
杨小健仔细的听完了来龙去脉后,忙问周围人有没有先报警。
周奶奶已经死了,但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当务之急是先保存证据,让警察能够抓到凶手。
听到杨小健的问话,周围的热心邻居却是面容一窒,支支吾吾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杨小健眉头微蹙,沉声道:“怎么,还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吗?”
邻居间,一个秃头大叔站出来道:“不是不能说,只是警察来采集证据后,却说周奶奶并不是他杀,而是自己不小心摔倒死亡的。”
“什么!?”一听这话,杨小健顿时双目圆睁,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秃头大叔。
秃头大叔叹了口气,解释说:“我们也不相信啊,可这是警察那边的法医,过来检查后得出的结论。他们说,周奶奶的死亡原因是因为不慎摔倒,脑袋磕到了台阶上,这才导致的脑溢血休克死亡。”
“那也和三个买缸的陌生人脱不了干系吧?”
杨小健可不信周奶奶会因为不慎摔倒而死亡,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隐情。
秃头大叔满嘴苦涩,又道:“警方说,根据尸检报告,周奶奶是在那三个陌生人离开后,才不慎摔倒的。而且警察也在寻找那三个男人了,会找到他们带去派出所问话的。”
听完这大叔的讲述,杨小健沉默了片刻。
周奶奶的突然死亡疑点重重,一时半会儿他也没什么头绪,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希望小妃妃能挺过去。
想到这,他忙分开人群,走进房子,来到周奶奶的卧室房门前。
自从周奶奶的遗体被拉去尸检,送到市里的殡仪馆后,小妃妃就一直反锁她奶奶的卧室里,不肯出来,也不吃不喝,周围的邻居劝了大半天也没什么效果。
杨小健走到房门前,轻敲了两下,尽量用平稳的语调小声道:“妃妃,我是小健哥,你开下门好么?”
话音还未落下,房门啪嗒一声,打开了……
紧随着的,是小妃妃那瘦弱的身子,一下子扑进了他怀中。
杨小健能听到在那压抑到几乎听不到的抽泣声,以及小女孩不停颤抖的身子。
是啊,不论小妃妃平时表现的多成熟,可她终究只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是一个还在读小学的小学生。
杨小健摸了摸小妃妃的脑袋,随后轻扶着她的双肩,目光直视着她那泪水涟涟的眼睛道:“妃妃,没关系的,想哭就哭出来,不管怎么样,小健哥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小健哥……”
小妃妃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终于是放声哭了出来。
其实,像她这样没有父母疼爱长大的孩子,内心始终是脆弱的,只是为了不让人看穿她的脆弱,始终在外表套上了一层保护罩。
而在杨小健的面前,她才终于卸下了自己的保护罩。
她爸妈离开的时候,她没哭;她学校里同学欺负她骂她的时候,她没哭;甚至于,她奶奶的遗体被警方带走的时候,她还是没哭……
可是这一刻,她哭的伤心至极。
因为,在她年幼的心中,这世上唯一能算她亲人的,除了奶奶,就只有杨小健了。
她也只会在这两人的面前,卸下自己强装坚强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