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彻怅然若失地饮尽杯中酒，无心再去赏花。
卫依白收了剑，还给侍卫，看着心神不宁的柔妃，桃花眼里厉光乍现。卫依白的眼睛，分明应该是风情万种的桃花眼，可就是不见半分媚意，反倒尽是冷漠。
卫依白落座，才问柔妃：“柔妃，本宫的剑舞得怎么样？”
怎么样？那种慢吞吞的动作，有什么好看的？谁想吕彻竟然看得入了神！这剑舞，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含义？
柔妃的目光扫视周围，却发现众人都没有异样，只有吕彻一人兀自陷入沉思。
柔妃攀住吕彻的胳膊，妖媚一笑：“臣妾是外行，不懂这些剑术，因此看不出门道来，只是瞧着，觉得公主的剑舞很是细致。”
听了柔妃的话，卫依白执着茶杯的手顿住，没有回应。
反倒是吕彻听了，愈发的怅然若失。
惠妃进宫前，在京城里是有名的闺中小姐。这个有名，自是从各家小姐夫人的口中传出的。传言，惠妃进宫前，是个细致的人。这种细致，吕彻深有感触。
当年吕彻和惠妃在一起，吕彻除了处理政务，其他的根本不用烦心，吕彻渴了，手边必有一杯温度适中的茶水；饿了，必定适时有点心送上；衣服都熨烫得刚好；就连床头的书，每天都是精心挑选过的。每一件事情，都深得吕彻的心思，和惠妃做的每一件事情，吕彻都觉得开心。
似乎很久，没有见到惠妃了啊。
柔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完“公主的剑舞很是细致”这句话，吕彻就陷入了沉思。
“皇上。”娇软的声音在吕彻耳边响起，柔妃故作关心地问，“皇上，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吕彻没有心思应付柔妃：“朕还有事，柔妃你好好陪着公主。”
原本吕彻和几个妃子在御花园里赏花，是柔妃自己提出来，想请公主一起来赏花的，没想到现在吕彻一句话，生生让柔妃变成作陪的，其他几个妃子，虽然不敢明着笑话柔妃，可心里都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思。
闻言，柔妃妖冶的眸子一弯，笑道：“是，皇上。”
卫依白是公主，在座的除了皇上，自然没有人的身份再比卫依白高，说让柔妃陪着卫依白，这话没错。可柔妃，却心中怒火难平！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握紧！
吕彻却没有立即离席，而是交代宫女：“将邻国进贡的果子，给公主尝一尝。”
柔妃听了，再次收紧眼眸。那果子，原本她是想尝尝的，可没想到吕彻说是要给大臣留着的，柔妃只得作罢。却没想到今天，吕彻竟然赏给了卫依白！柔妃觉得好像有人当着众人的面，扇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
柔妃低头，掩去眼中的忌恨，狠狠咬牙！
卫依白，你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我必定要你千百倍地还回来！
见吕彻转身离去，卫依白起身，恭送吕彻，随后又坐下，饮尽杯中酒。而后放下杯子，望向柔妃。
“柔妃娘娘，方才本宫的剑舞，你看得心里还舒坦？”
不过是个小小的妃子，竟然胆敢在众人面前，让堂堂公主去舞剑！若是这柔妃也是个巾帼英雄，卫依白也不会介意，左右权当切磋，可是柔妃半分剑术都不懂，分明是故意让她失了公主的身份。既然敢挑战皇家的颜面，就要有面对后果的准备！
柔妃却并没有把卫依白放在心上，抬手拢了拢发丝，嘴角挂着一丝讽刺，笑道：“公主的剑术，不如听闻的那么精湛呢。”
卫依白听着也不生气，反倒微微颔首：“方才柔妃让本宫舞剑，本宫还以为柔妃也略懂剑术呢，原来是本宫想多了。”
柔妃转头去赏花，随便应付一句：“臣妾哪有公主这般的本事。”
“嗯。”卫依白点头，“本宫倒是听说，柔妃切水果的本事很高，能将水果摆成许多形状来，不知道皇上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本宫想亲眼瞧瞧。”
卫依白这话里已经说清楚，是皇上说的，那么柔妃即便不愿意，也要为卫依白切水果了。
一抬手，卫依白托起桌上盛着水果的盘子，冷笑：“柔妃娘娘，请吧。让我们大家也尝尝，柔妃娘娘切出来的水果，是不是真如皇上说的那般，格外的香甜。”
柔妃握着刀子的手，气得发抖！
卫依白居然仗着公主的身份，让她做宫女做的事情！
虽然不愿意，但是柔妃也迫不得已，卫依白是幻夜国的公主，柔妃不过是个小小的妃子，柔妃当然拿卫依白没有办法。
好不容易削完一盘水果，柔妃粗略装点了一番，便想放下刀子，告辞离开。
卫依白端起柔妃面前的盘子，看都不看一眼，就让宫女端下去：“给各位妃子尝一尝，也好让她们学一学。”
坐在下面的妃子听了，全都喜不自禁！
她们也是听皇上提起过，说柔妃宫里的果盘，比御膳房的还要精巧。她们也想瞧上一瞧，若是日后皇上进了她们的宫里，至少也能有个留住皇上的手段。如今卫依白将这果盘送下来，可不就是她们学习的好机会！
柔妃也想到了这一点，霍地起身，示意身后的小杜子把果盘抢回来！
卫依白向旁边的侍卫递了个眼神，侍卫立刻制止住小杜子，场面一时间僵住。
卫依白粉唇轻启，语气阴森：“柔妃娘娘，请吧，本宫要每个盘子都不一样！”
下面有十几张桌子，如果每一张桌子一份果盘，柔妃光是削水果，就要一个时辰！
柔妃脸色微变，手中的刀，“咯啷”一声落地。被侍卫制住的小杜子面色急切，赶紧扑过来扶着柔妃。
“娘娘，您怎么了？”
“没事。”柔妃推开小杜子，勉强抬头看着卫依白，“公主，妾身身子不舒服，今天恐怕……”
卫依白打断柔妃的话，轻声开口：“来人，去请太医过来。”
敢欺骗公主，罪责是廷杖三十！
柔妃面容一僵，急忙拒绝：“不用了，现在臣妾感觉好多了。”
“是吗？那柔妃娘娘，请继续吧。”
卫依白的话音刚落，底下就有人低低地嗤笑起来，柔妃转眸望去，却不知道是谁。
……
离席的吕彻并没有去御书房，而是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惠妃的宫中。
未进宫门，花香扑鼻，吕彻原本随意的步子，突然多了一些急切，大步踏进惠妃的宫中，吕彻顿足，惊艳。
惠妃站在桃花树下，正巧一阵风吹过，卷起一地的粉色桃花花瓣，那些花瓣，好像有了意识一般，围在惠妃身边，久久不散，满树的桃花，映得惠妃精致的妆容，愈发的甜美。
吕彻想到当年，他初遇惠妃的时候，惠妃也是这般，惊愕地张嘴小嘴，忘记了合拢。
忍不住笑出来，吕彻上前，捏着惠妃的下巴，低声呢喃：“怎么，不识得朕了？还是，如同当年一样，当朕是登徒子？”
当年吕彻冷不丁地出现，吓得惠妃躲在卫依白身后，恐吓吕彻，说卫依白是公主，让吕彻赶紧滚。
没想到吕彻回来，惠妃一时间以为自己是在梦里，掐了自己一把，疼得落了泪，才确定眼前的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吕彻。
“怎么？真的不认识朕了？”吕彻作势要走。
惠妃赶紧轻轻拽住吕彻的衣袖：“不！哪有！臣妾做了点桃花酥，皇上要不要留下来尝一尝？”
被惠妃这么一提，吕彻倒还真是觉得饿了。
方才在御花园里，柔妃只给吕彻斟了酒，想着空腹容易醉，若是吕彻醉了，便可在洗尘殿歇息，因此并没有递上糕点。
现在有惠妃想比，吕彻倒是觉得，柔妃不似以往那么贴心了。
拉着惠妃的手，在桃花树下落座。吕彻捏起桌上的桃花酥，咬了一口。
粉色的桃花酥，甜而不腻。
吕彻吃完一个，又吃了一个。连着吃了两个，吕彻才觉得腹中舒服了些，端了茶杯来饮了一口。
依旧是如同记忆里的一般，温度刚刚好。
吕彻叹息一声，感慨颇多：“惠妃你这里的茶水，温度永远都是刚刚好。”
惠妃歪着头，笑得纯真：“皇上是九五之尊，政务繁忙，臣妾怎么敢让皇上因为这一杯茶水耽误时间？惠儿想，如果皇上得空，也能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吕彻听了，全身一震。这些年，惠妃做这些事情，只是为了让他能有时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吕彻看着花开满枝头的桃树，笑着问惠妃：“这棵桃树，可是朕和你亲手栽的那棵？”
惠妃难以置信地捂着嘴，红了眼眶：“皇上，您还记得？”
“记得，当然记得。”当年惠妃刚进宫，因为想家，半夜在他怀里哭醒。第二天一早，他便从惠妃的家里，挖了这棵桃树过来，和惠妃一起将桃树种下。
眼看着时近午时，惠妃的宫女过来问午膳的事情。
以往，惠妃是不会问这样的问题的。是他们真的太久没有见面，所以惠妃才有此一问。
吕彻叹息着摇头：“朕这个时辰过来，难不成惠妃你还要将朕赶回御书房用膳？”语气里尽是哀怨。
本以为吕彻只是来看看她，没想到居然会留下来用膳，这样的惊喜，让惠妃弯了杏眸，回头交代宫女：“到御膳房那边说一下，将碗碟送来。”
继而又回头问吕彻：“皇上的口味，还是和以前一样？”
其实这两年，吕彻喜欢上偏辣一点的菜，可是看着惠妃期盼的小脸，吕彻却不忍心说出事情，反倒点头：“嗯，一样的。”
惠妃听了，满心的欢喜：“那太好了，臣妾让小厨房加两道菜，都是照着照着皇上以前喜欢的口味做的，可以吗？”
这样的惠妃，让吕彻的心，一点点地沉沦。
和惠妃在一起，吕彻几乎可以不用费神处理其他任何事情，比和任何人在一起都轻松愉快。
吕彻点头，拉起惠妃的手，在宫里慢慢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