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把年纪，又不是十几岁少男，居然还会作春梦。
早晨自梦里惊醒，端木耀腾坐在床上发了二十分钟的呆。换上跑步的运动服，到堤外的滨河脚踏车道慢跑，发泄那股没来由的烦躁感。
自正式踏入这一行后，他的感情生活已经空窗了几年，会作这种梦也没什麽。重要的是梦的最后，出现的那张脸，让他既惊吓又困扰。
昨晚那对会说话的大眼睛，就出现在梦的最后，甚至，还有那软软的一吻，在梦中重现那奇怪的触感。
懊恼。端木耀腾甩去杂念，看来他必须快点找个女朋友才是正经的。
“采晶，采晶？你觉得怎麽样？”
五根指头在眼前左右挥动，视线却聚焦不起来，采晶全身都好难过，连呼吸都困难。
采晶扯着缠胸的特制紧身背心，还有编成辫子的僵硬头皮，整个人很狼狈。
“这里是哪？”采晶声音乾乾哑哑。
“我家。”
薛圣棋给她一杯冷开水，她一饮而尽，感觉稍微好些。
“浴室借我，衣服借我，牙刷借我，喔！好难过，我从来酒醒没这麽难过。”
“因为你被小鬼下药了！”薛圣棋把她要的东西都备齐，帮她拿进浴室。
“下药，什麽药？”采晶大惊。
“不知道，应该不是什麽海洛英之类的，可是你呻吟了一晚上，到五，六点才好些，我担心死了。”
薛圣棋托着采晶的小脸左右观察，眼睛有些血丝，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会不会有副作用。
“我没事，是我太大意了，哥你别担心。”
“谁担心了！快去洗澡，你臭死了，我宝贝的床都是酒臭味！”
薛圣棋爱宠地抓抓采晶硬梆梆的辫子头，采晶的撒娇笑容像个孩子，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显露她小女孩的一面。
“对了，昨天我很厉害，没穿帮吧！”采晶爱跟圣棋计较这个，因为这是他们的游戏。
“那可不一定！”薛圣棋提高声音。
“什麽意思？”采晶吃了一惊。
“你主动亲了端木耀腾，真可恶，被你占到这麽大的便宜。”这点薛圣棋还真有点羡慕。
“什麽，我亲他？不可能，我就算喝醉也不会乱亲人！”采晶用力回想这一段，没记忆。
“我亲眼所见。”
“不是他亲我？”
“你美啊！要是他亲你，那就表示你穿帮啦，输了。”
采晶讨厌输：“那就是我亲他的，没错，我没输。”
“那是什麽感觉？跟亚洲大明星接吻。”
“没感觉啊！”
她还记得包厢发生的乌龙起火事件，还有只穿外套的端木耀腾真的魅力四射，以及他的闷闷不乐，没了，其他事都不记得。
“你喔，真是暴殄天物！”薛圣棋拿抱枕丢她。
“哈哈！”
采晶逃进浴室，将自己从头到脚彻底梳洗一番。
因为不明药物的关系，采晶精神恍惚了两天，虽然不至于把艺人的脸画花，但是效率大减，觉得自己好像变笨了一样。
节目开录，她在摄影机后面等候艺人补妆需要，随手翻看摄影师买的八卦周刊杀时间。
“呜！”她惊呼出声，掩住嘴发现来宾已经分心看过来，带着大耳机的现场指导瞪她。
举手道个歉，采晶低头继续细读八卦报导的内容，标题是：“端木耀腾终于出柜，女演员绯闻只是幌子”
“知名创作男歌手日前被本刊记者目击，在东区着名同志酒吧里与男性亲昵接吻，穿着性感，并在大街搂搂抱抱，丝毫不在意路人目光，似有正式出柜之意。
据酒吧工作人员表示，端木耀腾是他们的常客，当晚与一年轻男子单独在包厢里饮酒，并不清楚两人是什麽关系，店方也从不过问客人隐私。但有不具名酒客目击，端木耀腾在包厢里与男伴亲热，甚至在舞池里为男伴与一群年轻男舞客差点起冲突。
日前与端木耀腾传出绯闻，却又劈腿男演员的女星许玮彤，看来只是端木耀腾这段不能见光的恋情的幌子，本刊访问许玮彤说法，她表示对此事不知，不与置评……”
周刊洋洋洒洒登了两页，还附上了在路边搂搂抱抱的照片，还有一张模糊的“端木耀腾跟男生包厢热吻”照片，是酒客提供的手机照。
问题是，照片里的人，那个辫子头，是她啊，是女扮男装的慕容采晶！
盯着自己跟端木耀腾接吻的模糊照片，采晶没其他的想法，倒是有股冲动想把它剪下来，留作纪念。啊，用相机翻拍起来好了。
这时有人拍两下她的背，转头一看是制作人薛圣棋，薛圣棋指了指摄影棚外头，示意采晶出来。
采晶跟现场指导打了招呼，乖乖跟制作人出摄影棚。
“怎麽了？”
“给你看好玩的新闻。”
薛圣棋打开化妆间的小电视，转到新闻台，端木耀腾结束了一个广播的宣传通告，媒体记者围在电台楼下等他出来，居然还是现场卫星连线，阵仗很大。
以下是即时访问的内容——
记者：“请问你对周刊的报导有什麽要解释的吗？”
端木耀腾：“没有。”
记者：“那张亲热照上的男生，跟你是什麽关系？”
端木耀腾：“朋友的朋友。”
记者：“你们在包厢里接吻，是确有其事吗？”
端木耀腾：“那是喝酒时的玩笑而已。”
记者：“所以你的性向并不像周刊报导的那样啰？还是你想藉此机会出柜？”
端木耀腾长长的沈默后：“……我不知道。”
记者们一阵骚动，一直站在端木耀腾身旁的经纪人陈泽镜瞪大眼睛，很意外端木耀腾会这麽回答。
记者：“请问”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端木耀腾：“就是我自己也不确定的意思。”
记者：“所以你也有可能爱男生？”
端木耀腾耸肩：“不知道。”
经纪人陈泽镜再也听不下去，一把拉走端木耀腾，挡在镜头前：“抱歉，今天就这样，我们还要赶下一个通告，抱歉。总之他跟照片上的男生不是情侣关系，请周刊以后要报导前先经过求证……”
新闻画面至此结束，端木耀腾从头到尾面带微笑，没有任何不耐烦，只是在最后几个问题的迟疑，反而让人多出许多想像空间。
“他这样回答好奇怪。”采晶疑惑。
“不会啊，我觉得很好，急急否认会让人感觉同志像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喜欢同性不是做错事，不是罪人，也是平常人。”薛圣棋超讨厌媒体那些千篇一律的刻板价值。
“我同意，不过一般明星都会撇清到底的。”采晶点头。
“所以他不是一般的明星！”
“喔！哥你很欣赏他哦。”
“只是纯欣赏。倒是你，给人家带来麻烦，要怎麽补偿？”
采晶耸耸肩不以为意：“这种八卦消息可以增加艺人的曝光度啊，而且他处理得很好，有加分作用，哪算是麻烦，他应该要感谢我才对。”
“你喔！等他的经纪人打电话来骂我，我就把电话交给你，你就这样跟他说，看他会不会接受。”
才刚说完，薛圣棋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正是陈泽镜。采晶吐舌，薛圣棋凸了她额头两下，挥挥手要她回摄影棚工作。
“你原先回答朋友的朋友很好，说接吻是喝酒的游戏也很好，干嘛最后在关键问题上犹豫啊！”
陈泽镜挂了电话，又继续念端木耀腾。
端木耀腾望着车窗外说：“你帮我问薛哥他干弟弟回去后有没有怎麽样，他怎麽说？”
“你干嘛那麽关心他？”陈泽镜狐疑。
“头一次去玩就被下药，我关心一下也没什麽。”端木耀腾语气极尽轻描淡写。
“他没事，除了工作时有一点恍神，其他没问题。”
“恍神……他做什麽工作？”
“我哪问那麽多啊！拜托你担心担心自己吧！”陈泽镜的婆妈个性又发作。
“又不是真的做错什麽事，没几个礼拜大家就会忘记了，没什麽大不了的。”
端木耀腾又想起那个大眼睛的小男生，看起来大概二十出头吧，会是做哪种工作呢……
“你以为全亚洲的社会都跟台湾一样开明吗？不能接受这种事情的国家多的是，你跟这种事情沾上边，没有好处，万一被封杀怎麽办！”
陈泽镜考虑的面向更广，说得也没错。
“现在斩钉截铁的否认，万一以后发现是，反而更不好。”
端木耀腾的回答令陈泽镜吓一大跳，把端木耀腾抓过来，想从他的眼神判断真伪。
“你什麽意思？你明明就不是！”
“我说“万一”，在演艺圈什麽都不要说得太死，否则以后可能会变成说谎，反而不好。”端木耀腾呵呵笑。
“无聊！”陈泽镜嘘了一口气，放开端木耀腾。“以后记者问你，你不可以这样回答。”
端木耀腾笑而不答。至少他的心情已经比几天前刚回台湾时轻松多了，记者不会追问他对演员许玮彤新绯闻的看法。
“专属化妆师？”
“嗯，他现在的化妆师要去生小孩，请了两个月的产假，需要信得过的人支援，尤其现在正值重要的宣传期。”
一天的马拉松录影终于结束，薛圣棋把采晶找来办公室，告诉她陈泽镜在电话里请他帮的忙，而他准备推荐采晶去。
“我行吗？再说你的节目怎麽办？”
“我可以找外面出班的化妆师顶着，只有两个月而已。采晶，你要是不行，我也不会砸自己的名声推荐你。当节目的化妆师在发挥上比较局限，艺人专属化妆师面临的场面更多样，况且还是端木耀腾的专属化妆师，对你的资历会加很多分的。”
薛圣棋的分析让采晶兴奋起来，心里其实已经被说服了。她是个喜欢多变，挑战的人，越好玩越来劲。
“那万一他认出我怎麽办？”
“认出就认出啊，你正好可以好好道个谢。人家救了你，还惹上八卦新闻，你不能道谢，至少也实质回报一下。”
“也对。”采晶揉了揉眼皮，把她晶亮的金属感眼影揉糊了，“请你一定要推荐我！我请你吃大餐！”
采晶合掌拜托，薛圣棋捏捏她那薄薄的脸颊。
“这还差不多！端木耀腾是好人，还关心你的情况呢！”
“他关心我？那你怎麽回答的？”
采晶意外，没想到端木耀腾对她这个萍水相逢的人这麽有心，好感度大增。
“说你工作中一直恍神，超不好的！”
“你告诉他我是化妆师！”采晶抓住薛圣棋的衣领。
“没有。我还想看他会不会认出你呢！怎麽样，再来打个赌，明天你不能化什麽烟薰妆，只能化淡妆，看他认不认得，记不记得你。”
“你先告诉我你要赌那一边。”采晶评估这个游戏的好玩程度。
“我赌他认得你，被你硬亲还不认得，那你就太失败了！”薛圣棋坏坏地笑。
“不公平，这样我两边都输啊，端木耀腾认得我，你赢；端木耀腾不认得我，我又太失败。”
虽然抗议，采晶却开始期待明天到来，好像会很好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