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漫游者

主人公叫程渊的小说叫做《心渊漫游者》，是作者卢隐创作的职场小说，内容主要讲述：中国也是如此，历史冷酷地照进现实。大使馆外由荷枪实弹的军人守着，盘查严格。他们总算能进去休息时已到午夜。这个地方的夜晚连一盏灯火都看不见，漆黑得如同永夜。沈其漫的焦虑被这个更焦虑的国家克制住了，她...

精彩章节试读：

距离警方盯上血尼采追随者网站过去一周，网站流量略有下滑。究竟是随着时间推移，民众对这起事件的关注度在渐渐降温，还是网站创建者刻意低调行事，避免被抓住，个中原因网安大队不得而知。这支九零后队伍关注的是，随着调查深入，案情方向变得匪夷所思了。

周四晚上，重案组与网安大队又在六楼会议室会合，召开讨论大会。两支队伍分别在长桌对面齐刷刷坐下，左边一排掏出了黑皮笔记本，右边一排掏出了外星人笔记本。黑皮笔记本上印着警训“为了正义，为了人民”，外星人笔记本上满是贴纸“为了部落，为了联盟”。

罢了，约等于一个意思。

经过近几天的频繁接触，沈其漫总算和他们熟络起来。坐在她对面的年轻部门领导绰号“飞天”，他左右手边是副队长“御剑”和“小刘”，该铁三角合称为“飞天御剑流”，其中只有小刘是个可爱的短发女生。这支队伍的风格一如当代九零后，平淡中透着一丝随性，随性中又见一丝傻雕。要是在外面遇见，沈其漫绝不会想到他们是同僚。

飞天正要开口汇报，迟重清了清嗓子先说到：“飞队，我提醒一句啊，你们年轻人的世界我们老人家搞不懂，你不妨当我是幼儿园小朋友，把事情给简单点儿解释清楚。”

“OK，直接说结果吧。”飞天放慢语速，“我们根据血尼采追随者网站的域名解析，找到它的服务器地址，在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逐级追查金钱流向，最终也流向了大马士革，总金额大约两百万人民币。”

大嘴脸上的迷惑显示着大马士革这个名字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生命里。“美国还在打叙利亚吗？”他问。

众人沉默。

张波白了他一眼：“你在温室里待太久了，建议睁开眼看看当今世界局势。”

大嘴还是摸不着头脑：“那这钱是去支援美国的？还是叙利亚？”

飞天摊开手表示不清楚。沈其漫见状摇头：“金钱活动是很复杂的，它可能两头都不支持，反去支持恐怖分子。”见众人紧张起来，她又补充，“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

迟重点点头：“嗯……这得搞清楚。”

飞天继续说：“我们设法调取服务器后台数据，定位出网页创建者的位置，在桃叶路上的蓝天计算机培训学校里面。初步调查，创建者是这个人。”他将一张身份资料公放上大屏幕，出现一名长相平凡的秃顶中年男人，“王军，该校老师。不得不说，在中国乱七八糟的培训机构里，这位老师水平真不错。可惜遇上我们，我们更不错。”他得意地咧嘴笑，队内其余人闻言也露出纯粹自信的笑容。

迟重又点点头：“嗯……这也得搞清楚。小漫，你怎么想？”

沈其漫正竖着耳朵听他安排，没想到他把问题抛给自己，想了想，说：“兵分两路，我和飞天去一趟叙利亚，把钱弄回来。你们逮王军，逼他吐出内情。”

飞天满脸不愿意，碍于众目睽睽，只得硬着头皮答应：“行吧……叙利亚好歹在亚洲，离家不算太远……”

“行，散会。”迟重拍板。

这场会议在十五分钟内高效地结束了。

会后，沈其漫和飞天去后勤部，商议第二天凌晨五点半出境等事宜，预计将在叙利亚呆一周。时间紧凑，趁后勤部安排的间隙，他们分头回家收拾行礼。

“我能带猫吗？”飞天最后不甘心地问。

后勤部主管微笑着说：“美国一心情不好就轰炸大马士革，带猫没用，建议带防弹衣。”

这还没上飞机，沈其漫感觉飞天已万分后悔，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到：“我对猫狗过敏，你饶了我吧。”飞天似乎可以接受这个理由，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小心思。

深夜回到家，沈其漫利落地收好行李，环顾屋内，目光又被白板上程渊这个名字所吸引。他是否意识到自己牵扯进一件多么庞大的案子里？今晚的会议令她恐惧，这份恐惧不来自她将追踪而去的炮火横飞的国家，而来自她的同事们已在无意识中接受了血尼采这个名字。

焦虑像蚂蚁一样爬上心头，啃食着她的冷静。她吞下两片粉红药丸，回到空荡荡的卧室，抱起被子躲进衣橱睡觉，从里面关上门，看着落地灯光一点点消失在缝隙里，沉沦进黑暗逼仄的怀抱中。她如此对付自己的压力。

梦里纷纷扰扰，唯独没有程渊。

凌晨三点，闹钟响了，她骤然睁开眼，从衣橱里冲出来。此刻这个城市还未苏醒，她洗漱完毕，驱车到达郊区军用机场。

直升机正在停机坪上等待，机旁站着一名身姿挺拔的军人。沈其漫振作精神走上去。

“早上好，我是金水区重案组的沈其漫。”

“你好，侦察营副营长郑刚，这趟我送你们，保证安全到达目的地。”

他伸出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带她上飞机。她在窗边坐下，眺望市内稀疏的灯火，等了好一会儿，飞天终于踩着起飞时间点出现。他放下背包，喘着粗气解释到：“我……我……门卫以为我是学生……非要查我……”

坐在前排的郑刚不禁扭过头来看飞天，见他一身球鞋、牛仔裤加卫衣，忍不住眉头一挑。

“你也是警察？”

“是啊。”

“你这样的，能抓住人？”

飞天抱紧背包里的电脑，不想被看扁：“你在互联网上哪怕留下一个字，我都能准确找到你。我，靠的是脑子。”

“唔。”

沈其漫悄悄看郑刚，注意到他露出和迟重一样的神情。移动互联网时代确实改变了许多事，他们都需要适应。

直升机在螺旋桨的轰隆声中起飞，向着五千多公里外飞去。他们首先飞到多哈，再转去大马士革，全程耗费二十多个小时，于当地时间第二天晚上九点左右抵达当地机场，此时北京时间凌晨两点。这一路上，百无聊赖的飞天记下沿途数据，敲敲打打，开发出一个粗糙的旅行游戏，到下飞机的时候，他已成功说服沈其漫和郑刚成为他的初始用户。

机舱门拉开，沈其漫忐忑地踏上这片土地，第一眼所见是凌乱荒芜的广阔景色，弥漫着属于战争的独特暗黄。她读过《安徒生童话》，知道大马士革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城市之一，记得童话里的公主王子总在这美丽的天堂相爱，但看到的是一片满目疮痍的废墟。

飞天不自在地拉住沈其漫的袖子，吞吞吐吐地说：“漫姐，我……没出过差。”

“啊？”

“这是我第一次出差，网安大队从来不用外派，跑腿的活儿都是别人干的。”

“那你为什么当警察？”

“爸妈想让我做公务员。”

沈其漫挑起眉头，深度怀疑自己带了个不中用的同伴，想了想说：“没经验的话，就靠直觉。”

“嗯，已录入大脑程序。”他指着小脑发誓。

二人拿着大大小小的文件通过入境大厅的繁琐检查，走出海关，与驻外大使馆的警务联络官马晓燕及翻译朱栩碰头。沈其漫首先注意到他们身上藏蓝色的厚重防弹背心，他们首先做的，也是给远道而来的两人套上防弹背心作为见面礼。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寒暄完毕，马晓燕好心奉上一句经验之谈：不要乱碰，不要乱看，不要轻易怜悯。

一行人驱车前往中国大使馆，沈其漫隔着防弹玻璃观察窗外，几乎不敢相信一天前她还身处于一个繁华和平的城市，而现在眼前只有异国他乡颓败的砖墙。弱国无外交，一百多年前的中国也是如此，历史冷酷地照进现实。

大使馆外由荷枪实弹的军人守着，盘查严格。他们总算能进去休息时已到午夜。

这个地方的夜晚连一盏灯火都看不见，漆黑得如同永夜。沈其漫的焦虑被这个更焦虑的国家克制住了，她和衣而睡，竟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她被炮火轰鸣声震醒。

她走进餐厅，迎面遇上惊恐跑出房间的飞天，他慌忙问：“怎么回事？”

朱栩等工作人员平静地吃着早餐，轻描淡写地告诉他：“没什么，估计是叛军在暴动。”

早餐后，沈其漫和飞天在朱栩和马晓燕的引导下走进当地混乱不堪的政府办事处。飞天抬头看到大楼上灰黑色的高温燃烧痕迹，发现整个办事处只剩下一栋完整建筑，意识到他们原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工作。

朱栩用夹杂着英语的阿拉伯语与叙利亚办事员沟通许久，近乎胡搅蛮缠，最后获得黑钱账户主人的名字，AndyClark（安迪·克拉克）。

“他们宣称保护本国公民，所以只肯给个名字。我们也没立场逼问。”

沈其漫指着四处张望的飞天说：“没问题，我们有他。”

飞天愣住，试探到：“行吗？”

““怎么不行？”

“要查这个的话，我的手段有点……不可描述。”

“这正是带你来的理由，我批准。”

得到沈其漫的首肯，四人躲进茶水间，飞天就地接入他们的政府网络，翻查银行系统，获得一个震惊的结果，安迪·克拉克在大马士革的账户只是她拥有的十四个国际账户之一，这些账户金额累加起来将近一千两百万人民币之巨。虽然很多信息因战乱而缺失，所幸留有此人的登记地址，在旧城区。

案情明朗起来，他们必须穿过大半个城市去找此人，沈其漫心急想尽快弄清楚，但被马晓燕严肃地劝住，“这里不是国内，我们不能太引人注目。”她只好妥协，决定明天再去拜会。

四人低调地返回大使馆，沈其漫回到房间，打电话汇报最新进展，迟重满意地听完，表示国内的调查越来越棘手。

“我们抓住了王军，啊，也不算抓，他就在培训学校里，看见警察进来都不知道跑。这个计算机老师只是傀儡，网站是他在暗网上受人委托做的，他当是赚个外快。”

“等一下。”

沈其漫快步来到隔壁，敲门走进飞天的房间。飞天从电脑前抬起头，肿着近视眼问：“又怎么了？”

“国内有进展了，你有必要听一下。”她打开手机公放，“迟队，你继续说。”

“这个暗网浏览器叫InternationalStation，我们用王军的ID登陆，找到委托他的人叫Whalefall。”迟重被迫说蹩脚的英语，越说越气，“我们正在设局把这个龟孙子引出来。”

Whalefall，中文意为鲸落。大海中一头鲸鱼死去后，沉落海底，百年间将用尸体滋养无数深海生物，最终残余的有机物质被耗尽，鲸骨化为矿物礁岩，成为新的生物聚居地。它是地球上最凄美的生态循环系统，沈其漫以为用这个名字的人，心中应怀有几分浪漫诗意。

从目前已知信息看，这个网站的幕后创建者很可能了解内情，或与此案直接相关，甚至就是血尼采本人。他所欣赏的残酷美与血尼采如出一辙。可他为何把财产转移到叙利亚？沈其漫和飞天思量了一个下午，仍想不通一桩从明星死亡开始的案件怎么会与一个叙利亚女人之间产生关联，这世界太匪夷所思了。

晚饭时分，飞天终于收到国内发来的文件包，其中包括暗网浏览器。众人忽然之间都没了胃口，凑到一起围观。

“准备好了吗，我们将进入真正的互联网世界。”

飞天煞有介事地说完，按下回车键，打开登陆界面。背影图片是一张银河系悬臂图，底下弹出一行黑字：WelcometotheInternationalStation。欢迎来到国际站。

InternationalStation，国际站。

Whalefall，鲸落。

蝴蝶在一个网页里扇了下翅膀，引发了一场跨国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