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想去拜祭下妈妈，趁自己身体还行的时候。
拜祭完从墓园出来，就看见林景天倚着车门等在那。
“我们聊两句？”林景天走过来对叶知秋说。
陈麟低头看了眼叶知秋，松开推着轮椅的手，自己走到一边等着。
叶知秋有些诧异，往常陈麟都不准她和林景天联系的，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林景天推着她往一边的园中小路走去，那里很安静，离得远不怕陈麟听见。
“你们之前见过？”叶知秋猜测，虽然不是化敌为友，倒也不会再一见面就势如水火。
林景天捂了捂还有些乌青的嘴角，“前几天打了一架。”
“我怎么不知道？”
“他打我脸，知道你发现肯定会担心，所以我顾着你，专找他看不见的地方下手。”林景天得意的说。
叶知秋回想了下，这几天睡觉陈麟的确穿着长衫长裤的。
“听说，你要死了？”林景天停住了，靠着树干，点了根烟，问得漫不经心，可眼睛的余光偷偷地定在叶知秋的脸上。
叶知秋深深地吸了口气，墓园的空气总是很好，“是啊。”
“还是头一次见有人知道自己快死了还能笑得出来。”林景天心里有些不好受，狠狠地吸了几口烟。
“早就知道的事，有什么好难过的。”
“你什么知道的？”
“妈妈死了之后的那几天。有天我突然晕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躺在地板上，直到第二天自己才行，去看了医生，就说我是肝癌了。不过那会还没到晚期。”
烟味有些冲，叶知秋咳了几声。
林景天掐断了烟，挥手赶走了烟味，“你故意的？故意不告诉陈麟？”
叶知秋目光望着远处，在这里，依稀能看到妈妈的墓。
“你知道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
“让他死。”
叶知秋摇摇头，“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人一死，什么都了了，活着的人才痛苦。”
“我妈死了那会，我整宿整宿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会想她是怎么死的。她死的时候是不是很辛苦，是不是周围都没人来救她，孤零零在冰冷的牢房里一个等死。”
“我妈是陈麟害死的，陈麟又是我招惹回来的，要是那会我不喜欢陈麟，我妈就不会去逼他娶我，陈麟也不会反抗报复把我妈弄到监狱，最后死在牢里。”
“我想了很多很多，其实害死我妈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叶知秋！”林景天抓了她肩膀一把，把她从深深的负罪感里唤醒。
叶知秋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我妈死了，受罪的是我这个还活着的人。那我要死了，受罪的人又会是谁？”
林景天突然有些明白了，她在用自己的命去报复陈麟。
“你觉得陈麟爱我吗？”叶知秋突然问。
林景天想起那天陈麟欲生欲死的脸，点了点头。
“可他以前连看我一眼都觉得恶心。”叶知秋笑着说，“现在也爱我爱得要死要活的，我是不是很有办法？”
“不想笑就不要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叶知秋笑着笑着哭了出来，“我没有办法，我守不住妈妈留下的叶氏，也报不了仇。反正我都快死了，就让陈麟试试我的感受好了。一天，哪怕只有一天也好，将来我死了，他要是难过伤心一天，我也值得了。”
“值得？一点都不值得。”林景天蹲在她面前，痛心疾首地说，“他是个男人，是个为了报仇会忍辱负重在你身边三年的男人，你觉得你死了他真会伤心难过？他会假情假意流几滴眼泪，然后转身开始新生活！”
林景天被叶知秋的脑回路气晕了，口不择言地诋毁陈麟。
“不会的，我了解陈麟。”叶知秋抹了抹眼睛，“他曾经说过，以前他养了只狗，刚开始不会养，养死了，他很难过，以后就再也不养狗了。我想，我在他心里，大概会比那只狗的分量重一些，能让他记挂些日子。”
“就算他替你守寡几年，又怎样，你都死了！”
“反正我也是要死的。”
林景天挫败地抓了把头发，“叶知秋，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消极治疗？”
“其实治疗很辛苦的，如果可以，我想早点死。”叶知秋在空气里虚抓了一把，“我要让他亲眼看着，我是怎样一步步死的，这样他才会记得久一些，将来受的痛也更多。”
“疯了，你疯了！”
“是吧，我早就疯了。”
林景天曾经以为他是个疯狂的人，可现在看到叶知秋，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正常。
就是他有些见不得人的癖好，但他也不会像叶知秋一样。
“你这是在自虐。”
“可能吧。惩罚陈麟也在惩罚我。”
他们谈话有些久了，陈麟走过来，叶知秋定定地看着，见他从阳光下走到树荫底，从光明走向黑暗，正如自己正一步步引他去往的那条道上。
如果可以，她想陈麟余光不再有欢乐，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中。
“聊得够久了，我们回去吧，太阳快落山了，会凉。”陈麟拿着张毯子，扑在她腿上。
“嗯。”叶知秋顺从地说。
林景天看着他们离开，“两个都是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