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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菊珠躺在了余志先大夫的手术台上,血是止住了。可是余大夫的脸上像充了血一样难看。姜水平心惊胆颤地守在肖菊珠身边,肖菊珠的脸像旧报纸一般发黄没有一点血色。姜水平的手像死人一样发冷,没有一点活力。她感到在打响全县计划生育第一炮最艰难的过程中,所有那些漫骂攻击和诅咒,全都砸在了肖菊珠身上。老天啊!你太不公了!姜水平受不了……她失态失色地放声大喊道:“余大夫呀,你看到了,为这计划生育,她有多难啊。上要为党扛膀子,下要为群众担风险啊……你要保住她的命啊……”
马大唱溜在墙根下呜呜地恸哭……忽然她蹦起来使劲捶着山墙头,大叫着:“肖菊珠呀肖菊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不活了,我跟你一起走哇……我不活了……”
好一阵子余大夫把姜水平叫到一边说:“水平,肖菊珠子宫里长了一个大瘤子,时间太长了,已经发生了病变,要切除恐怕子宫保不住了。”
姜水平一听,一个冷激灵醒过来,筛糠打颤地说:“不行,不行,余大夫。你不能切了她的子宫,她只有三十岁,她还没结婚,还没生儿育女,余大夫我求求你了……我们只是在搞计划生育,我们不是叫女人们不生育,这是两码事,你说是吧?”
余志先奇怪地看着姜水平,像看一个莫名其妙的怪物。她笑了起来:“姜水平同志,我想在这个问题上,我比你有认识水平,我是个外科医生,我的使命我比你清楚。我现在的任务是保住她的身家性命,你懂不懂?”
姜水平没了县委委员,县妇联主任的风度。她扯住余大夫的胳膊晃着:“余大夫,我晓得,我晓得,我老娘常说医生们就是人道主义的化身……”
“你老娘?你老娘是谁?”余大夫莫名其妙了。
“啊,我老娘是三七七医院的姜雪莹。”
余大夫当然知道姜雪莹是谁?姜雪莹是三七七医院院长,也是他曾经的老师,曾经是从部队结合到地区革命委员会副主任。他怪异地望着这个地委委员的姑娘,不去上大学不去当兵不回市里工作,穿着一身老军装像个女八路,在襄河县的农村蹦哒着计划生育……简直有点莫名其妙。
手术室门外,红帆洲的媳妇们把余医生团团围住,哭着叫着。秦玉光大声嚎着:“余大夫呀,你要保住她的命门啊,她对红帆洲功大如山啦,她这辈子都为别人活着,不为自已生啦……老天爷啊,你咋就叫好人不好活啊。”一群妇女拼命地哭着叫着。她们看着姜水平上了救肖菊珠命的救护车,几个女人高喊着:“水平呀,你喝过白河的水,你吃过红帆洲的百家饭,你要保住菊珠的命,保住她的子宫啊。”
余大夫看一眼这些个被肖菊珠送到结扎手术台上,前几天还在拼命倒血的媳妇们,现在却大叫着要为肖大队长保住子宫,保住命门的媳妇们,他眼前一片迷糊内心一腔敬重。
在地区中心医院,余大夫和一位妇产科专家李高林到底保住了肖菊珠的子宫,也保住了她的命。手术后的第二个阶段,肖菊珠再次住进了由水星台福音堂改建的县人民医院。
姜水平到医院来接肖菊珠出院的这一天,看她整个人像注了水红光满面十分鲜活。肖菊珠的心情很好,一扫脸上的忧郁之色,她有点风趣地说:“水平,等计划生育这一仗打完了,你得赶紧找个对象成个家啊,免得又带我下馆子。哎,水平,你还从来没对我说过你想找个啥样的男人来。”
姜水平发现一个在生死线上走了一着的人,心中对爱恨情仇的怒气被冲淡了不少,各种隐痛也渐渐地消散了,肖菊珠变得快活起来。
姜水平一边帮她收捡东西一边打趣地说:“我这个人讲实际。说实话,我这辈子宁肯找个老炊,也绝不会去找个老专。更不会像你那样,硬要守个什么军官。你看啊,找个老炊,一回家就有饭吃就有汤喝,一年四季都不下馆子。当然,这老炊必须是南京烹饪大学毕业,必须具有一定的烹调水平,不然,他做的饭不对我的口味还不行。”
“好你个水平……还在损我。”肖菊珠又咕嘟起来。
姜水平因势利导地说:“肖大队,换个活法吧。你看看我们国家现在都在变,治国的方略都在换个整法,你也别抱残守缺一门经地念了,这年头好男人多的是了。”
肖菊珠低下眼帘,“水平,这话你姐我听得进,住了两个月的院,啥事都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