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公叫王建琳,姜水平,马光斗的小说叫做《永乐春》,这本小说的作者是王建琳最新写的一本出版图书风格的小说,情节引人入胜,非常推荐。主要讲的是:的叫声已冲出了镇委大院。被救上岸的孩子在大口大口地呛水,接着就哇哇地大哭起来。他的妈看见他儿子活过来了,就开始顺着塘子给儿子喊魂。小脚夫人被司机和两个侄儿从水下摸上来时已停止了呼吸,盘着的头发已蓬...
精彩章节试读:
东风140从河岸上拐向汉襄公路,就加快了速度。
小脚夫人从车窗外回过脸来,她想,快晌午了,张家巷子又要升起缕缕炊烟,唐白河的流水又要被小晌午的太阳染得赤红。可是,她脚步到达的地方是镇政府所在地祁星镇。汽车开到码头上,她居高临下地看见,镇政府的官街民巷像发生了泥石流,到处是滚动的人头。人们像锅炉里的火焰,闪烁着、腾挪着、旋转着,正朝着炉膛口喷火。
集市上到处是人声嘈杂的喧嚣。车子只好拐向永安广场。此时的广场,用松柏树枝扎了大彩门,彩门两边的杉木杆子上挂着宏观夺目的对联,上联是:举旗抓纲不离线大批大干促大变;下联是:全党全民总动员三年建成大寨县。横批是: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奋斗。永安广场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建成的土戏台,现在已变成拥有白色屏幕墙和水泥平台的大会主席台,也称祁星镇大舞台。舞台后修建了导演指挥中心,似乎什么样的社会主义大戏都能在这里编演出来。
忽然,小脚夫人看见她的老公张光楚上场了。她要司机停车,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广场上地毯似的人头,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老公气宇轩昂的神采。那双锥子样的眼睛一定放着光芒。他可能是在进行宣誓般的发言,高音喇叭传播着他的发言。她听见他在喊:他要按高书记的既定方针办,常委的规划不改变,一茬接着一茬干。企业厂,机泵站,沟通全镇三纵三条水渠线,要建成田成方的连片的园田化示范畈,他要打好学大寨的实质战,要叫祁星镇工农总产值增长一个百分点,一个工分一毛钱。她从广播里句句听得真切,她感到这辈子守望的老头是个人物。
她放眼看见河堤边桃红柳绿的树林,春天在这里显得格外繁荣。
搬家的大卡车摇晃着终于开进了镇委大院。镇上的干部们都到永安广场开大会去了,院子里很冷清,只有一个值班的同志在指挥着她的车向后院开进。小脚夫人坐在驾驶室里看见车子擦着办公室的墙进了后院的石子路。路两旁穹顶般的梧桐扫过了车顶篷,边上来帮她搬家的侄男侄女们都蹲下了身子。
车子开得很慢,慢得像在爬行。这时小脚夫人看见后院堰塘边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正在放飞风筝,风筝飞得很高,摆动着长长的尾巴,好像在欢迎她的到来。小孩子张开双臂叫喊着欢跳着。忽地,那风筝一跟头栽进了水里。孩子跑下堤坡,想从水中牵扯回断了线头的风筝。他用手划着水,可那线头就是够不着,他急中生智攀着一棵斜卧的柳树树枝,欠着身子去勾他的风筝。只听“咚”的一声,那孩子手上的树枝断了,脚下一滑,他一下子掉进了水里。接着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尖叫:“儿子,咋地了,儿子呀!”人慌无智,只见那女人用手中的棒槌拼命地划着水,想让他的儿子小手够着它。棒槌太短,离小孩很远。那小孩穿着的夹克很快成了气泡,他在水上呼拉着、挣扎着,小脑袋像个浮不起来的铅球,很快就在下沉。那女人慌了神,一下子溜进了水里大喊救命。
这一幕车上的小脚夫人看得真切,她拍着车门叫着停车,快停车。司机一头雾水一个急刹车,说时迟那时快,小脚夫人已开了车门跳了下去。她踮着小脚飞奔着,几乎像个年轻的女子。赶到塘边,她不顾一切双手攀着柳树枝子,身子向前一荡悠,飞人似的插进了水里,她一手抓住一把柳枝,一只手去够那个正在下沉的气泡。她死命地将那个气泡往上一捞,几乎是用嘴啃住。接着,她拼着身家性命之力将孩子朝岸上猛推,那孩子的母亲被儿子一浪,一只手就势抓住了塘边的树根,回手又抓住小脚夫人死命推过来的孩子胳膊,从岸边赶来的值班员拖起了他们娘儿俩。
最先下来的司机看见小脚夫人在猛推那孩子时用力过猛,身子失去重心,她的小脚定不住她已打湿的棉袄夹裤,抓树枝的左手一松,就仰面倒在了堰塘的深水中。水面疯狂地分开一道沟,小脚夫人像被一个漩涡在朝下拽,那水沟迅速地合拢后一下子变得风平浪静。司机大喊一声:“二婶!”脱了小棉袄,扑通一声就跳进了堰塘,朝那水沟方向扑去。
从车上站起身来的张家亲人们,从惊恐万状中醒过来,一个个跳下车厢。大呼小叫地顺着堰边围着塘子大喊大叫:“二婶,二娘,二奶奶呀。”
哇哇的叫声已冲出了镇委大院。被救上岸的孩子在大口大口地呛水,接着就哇哇地大哭起来。他的妈看见他儿子活过来了,就开始顺着塘子给儿子喊魂。
小脚夫人被司机和两个侄儿从水下摸上来时已停止了呼吸,盘着的头发已蓬散开来,她的嘴角流出一丝血沫。
唐白河的女儿呀你就这么走了吗?你新的人生还没开始,你就这样撇下你的张锁娃不管了哇。
从万人大会的大舞台上刚散会的张光楚,疯了般地撵回镇委会,他半跪着抱起柳春阳,将她的头抬起来捂在自己的胸口,他想要捂活她。他惊颤地看见远处像有一道寒光,像有一道流星火在他眼前一闪不见了,彻骨的凄凉从他的头顶漫遍他的全身,难道说他那坚定如水的柳春阳从此就消失了吗?张光楚像一头刚下山的猛虎被人刺了一枪,血淋淋地倒在了堰塘边上。二十八年为他挡风堵浪的媳妇没了,二十八年保他过关斩将的媳妇没啦,那个一生一世都不舍弃他,为他生儿育女的媳妇没啦。他将怎样度过这后半生?蚕豆大的泪珠子像冰蛋子样地冻在他的脸上。
镇党委要求追认小脚夫人为中共党员,镇上的群众要求县民政局授予小脚夫人革命烈士称号,县妇联要求上级妇联追认她为全国三八红旗手才行。他命令司机说:“开车吧,我送她回张家巷子,我送她回唐白河,我的个春阳啊!”
要把小脚夫人送回唐白河岸边安葬的时候,关于堰塘边的那棵助了小脚夫人救人的柳树成了话题,有的人建议说,把这棵柳树命名,以示纪念;又有人建议把它扶直了,重新换个地方把它圈起来,让人们瞻仰,这是一棵英雄树,将来还是一个景点。
最后,是张光楚下令,把它放倒,装到东风车上,移栽到他妻子的坟头边,唐白河边上田埂上,与她的小脚夫人在陌原上相依为命吧。镇上的干部们抱着那棵放倒的柳树哭得天上下起雨来。
东风大卡车缓慢地开出了街口,小脚夫人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给祁星镇留下一棵柳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