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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头颅核磁共振时,我怕脑袋、双手和躯干都蜷缩封闭的钢铁圆柱状空间里,视野狭隘,憋得心里难受。
这声突兀的尖叫吓得我汗毛炸立!听音色有点像女声,仿佛刚刚发声就被掐住了脖子,又好像发生车祸时乘客临死前的惨叫,充满了绝望。我感觉半边脸都被吓得僵硬。
“好了,做完了。”
我还沉浸在恐惧中,医生将我唤醒,身躯被机械床载入真实世界。
“小伙子你出来啦,我还担心你死在里面了。”胖奶奶的话仍然如此难听,但是赶走了那道尖细声音带来的心脏紧缩感,我朝她感激一笑。同时瞅见她左手胳膊上有两点散开的鲜红,好像是我甩出去的鼻血。她眼球表面蒙着厚厚一层白雾,应该是白内障,居然能够看清我是个年轻人,倒是不容易。
一大把年纪,孤身一人,半夜来医院做这种容易造成有闭恐惧症的检查,不见子女陪同,我有点同情她,笑道:“马上到你192号啦。我先走啦。”
胖奶奶闭上嘴巴,绽放微笑,脸上释放出慈祥二字。
我走了几步路,感觉背后有一道温暖的目光。
本想打道回府,但是好奇杜北归的老婆和文律师的老婆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对决会是怎样,忍不住往精神病病区三号住院楼走去。
江城中心医院是本市乃至全省最大的医院,占地面积广,生意好,每天运钞车都要进出七八回。好在我对医院比较熟悉,左拐右拐就快到了三号楼,左脚刚刚踏进大厅,再次感觉有一道身影从我视角的边缘闪过。
我望向黑暗中,远处有病人捂嘴咳嗽。
狂躁症病区在四楼。我步行到三楼时准备给欧阳医生打电话,掏出手机却没电自动关机了,充电宝也没带,只能到四楼时站在铁门外面,请路过的护士帮我开下门。以前做销售,和这个病区的主任和几个门诊医生有过接触,算是脸熟。
我站在外面等了片刻,半晌无人,空气中飘来一股虽然淡但是十分难闻的味道。虽然此刻已经是晚上十点,病人也多半已入睡,但是如此安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想象中的两个女人的争吵也没有发生,更添诡异。我隐隐到不安。
正琢磨这股味道的来源,我面前突然出现一双血红的眼睛,眼角和脸上的肌肉不停地跳动,他手里牵着一个脸色苍白但是苍白中有一两坨潮红的女人。
是杜北归!
旁边定是他老婆。
而这股味道正是乙醚。我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呆若木鸡地看着杜北归哆嗦着把钥匙贴在门锁的感应区上,用力拉开铁门,牵着女人擦着我右边身躯冲出。
等到这夫妻二人消失在视野里,我才回过神来。估计杜北归夫妻二人情深,他不愿意妻子在精神病房受苦,便冒险前来解救,用乙醚迷倒值夜班的医生护士,然后带夫人出逃。但是他怎么混进去的?以他在逃凶犯的角色,带着她老婆出去反而会比精神病病房受更多的苦。因为在医院起码有足够的医疗保障措施。而且她娘家人多势众,时不时来看望她。
杜北归此举有失考虑,可能是他精神极度紧张,导致做出错误的决定。
这时文夫人也夺门而出,朝着楼道大喊:“杜北归,别跑!我不告你1把血留下来。”她脚步踉跄,追向杜北归二人。我看她的不发,猜测她也吸入了乙醚。
我赶紧走进去,看见护士站那里趴着两个护士,都已晕倒。其中一个是男护士。地上躺着一个医生,我不认识,病人们在安静地睡觉,看来病房门的隔音效果不错,或者说药物的催眠镇静效果不错。也可能是杜北归动作敏捷,悄无声息,没有惊动别人。
奇怪的是没有看到欧阳医生。
我走到医生办公室,白天拥挤晚上空旷的房间里亮着日光灯和一台电脑,看格式是一个份电子病历,上前细瞧,是一个女人的病程记录。我翻她的主诉和首程,RH阴性血,女病人正是杜北归的老婆。病历上显示她的病情减轻,正在好转。狂躁状态的持续时间和发作频率正在稳定地下降。
正在查看每天的病程时,我听到房间角落里传来一声呻吟。我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小心翼翼走过去,看到地上躺着一个肥胖的躯体。
核磁共振室外面的那个乌鸦嘴胖奶奶。
我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胖奶奶喘着气,眼神迷茫,眼中的白雾更浓。她环顾左右,嘟哝道:“哪儿这是!缺德玩意儿,我不是在做检查么,怎么跑这来了。咦,小伙子,你是怎么在这,你是精神病吗?”
胖奶奶正在念叨,突然闭嘴,瞪大眼睛看着我身后,呼吸急促,像是喘不过气来,又像是有人在掐她脖子。
我跟着心里一惊,猛回头,看见一张血淋淋的脸,血不是伤口里流出,而是从毛孔里渗出。我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瘫坐到地上,碰到了胖奶奶庞大的身躯。
隔远点,我才看清是满身是血的人竟然是文律师!
他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但是眼角也有血冒出。他住院了三天,背后那把匕首肯定已经摘掉了,但是现在又回到了老地方,后背上的匕首依然颤颤巍巍。
我感觉自己心跳停止了半分钟。我看到他胸前挂着一张A4打印纸,白纸黑字写着四个字:血债血偿。
这时身后传来重物撞墙的声音,原来胖奶奶吓晕了,摔倒在地。我吓得腿脚无力,想跑又使不上劲。我望向四周求救,却看不到一个活人。接着那道尖锐至极的女声又毫无症状地出现,凶残撕裂我的耳膜,我大叫一声,却发现我仍然躺在核磁共振仪里。